七
早先的修县不是这样子的。范成大把两只脚塞到屁股下面说。
阳光朗照着,柳姨妈抖了抖手里的老衣,说你看看缝得好不好?对面盘着脚的范成大呵呵笑,说好好好。把衣服放下,柳姨妈忧心忡忡地说,真的不让你干了?
嗐!范成大一挥手:“搬不动了,不干就不干了,饿不死,低保不是都办下来了吗?”
柳姨妈说那住处呢?范成大往远处指了指:“在铺子村租一间屋,二十块钱一个月,便宜呢!”
“经常过来坐坐。”柳姨妈说。
“看吧,可惜远了点,我看过了,得转好几趟车呢。”范成大说。
那个夜晚,范成大把焚化炉从里到外打整了一遍,一个人在焚化间里坐了大半夜,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乘着夜色走了。走到值班室门口,他本想给柳姨妈道个别的,在门口站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敲响那道门。他艰难地翻过火葬场的围墙,步履蹒跚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扇子参加了岗位培训,回来看见母亲一个人坐在值班室外发呆,就问:“妈,你想啥呢?”
柳姨妈看了儿子一眼,眼睛又投向远处:“范成大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今早过去,看见门锁上了。”
扇子丢下手里的东西,跑到那间小屋前,大门紧锁。折过身打开焚化间的大门,墙角的椅子上摆着一个老旧的剃头箱。
从此以后,火葬场的人
再没见过范成大。
其实范成大偷偷回来看过一次,在一个夜晚,他站在焚化间外的一棵大树下,透过窗户,他看见一颗留着平头的脑袋,来来往往忙碌着。
最后,在夜色里,起来了一声高亢的喊声:“上天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