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游淼自己到吏部去了一趟,领到就任文书,又去兵部取印,回来坐着马车,心绪极其复杂,现在他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了,三年前根本就想不到现在的风光。然而这风光背后,却又有着太多的危险。
“少爷。”赶车的程光武问,“回王府么”
“不。”游淼果断道,“去长隆巷,李丞相家。”
游淼朝李延家里去,却不见其人,家丁规规矩矩道“少爷出去了。”
游淼看着李宅里收拾的一堆东西,心里便略略有数了些,问“你家老爷要出门”
家丁不敢说,游淼便知李丞相肯定是也知道风声,要跟着老皇帝去南巡了,又问“李延去了什么地方”
“少爷没说,入夜就与二管家出去了。”家丁答道,“游少爷要么里面坐着吃茶。”
游淼一听就知道了,遂吩咐道“去听雨楼。”
程光武将车赶到听雨楼外,游淼一见李家的车停在那处,便上前不客气去揭车帘,里头正坐着李延的管家,一见游淼便要下来。游淼摆手示意,径自进了听雨楼,去找正在寻欢作乐的李延。
老鸨一脸喜逐颜开地上来迎,游淼却道“找人。”于是轻车熟路上了二楼,龟公色变慌忙拦阻道“公子留步,这里住的是个大人物”
游淼道“没事,我几句话与他说你让开。”
几个龟公过来拦着,里头李延的声音怒了,大声道“让他在外面等着”
一句话未出,游淼已一脚踹开了门,里头女孩惊慌避让。李延正要火,一见游淼却是硬生生地把那话吞了回去。打了身边的柳纱绫,招手示意游淼进来。
游淼却嘲道“朝廷命官,正当国事之时,流连花街柳巷,像什么样子”
李延嗤的一声笑了,说“派你职了官印拿来我看看。”
“今天刚去吏部领的印。”游淼递给他官印,说,“太子殿下让我担任随军御史,本来今天这官儿都不想当的”
李延略有点诧异,问道“怎么说”
柳纱绫将门带上,剩下李延与游淼二人,游淼便将赵让他离京一事朝
李延说了,他心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而这次过来他的目的也很明确探听迁都的事。果然李延默不作声,边喝茶边听着,听到赵让他回去的话时便怒了,险些要找游淼的麻烦。
“升官财重要,还是你那犬戎奴重要”李延怒道。
游淼与他对着嚷嚷道“我这不还没走么”游淼嘴上这么说,心道妈的当年我被我爹扔到江波山庄那会儿你们这群家伙都在哪里,还不是就剩下个李治烽陪着我。
“我退一万步说。”李延冷冷道,“按你先生教你的仁义礼智孝,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也没有卷铺盖自己跑路的道理。”
游淼叫苦道“我没有要走”
李延不屑道“原来赵也就这点志气,倒是我高看他了,我告诉你,游子谦。”李延压低了声音,把游淼扯着衣服一把拖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当小爷不怕现在是万万不能跑的,身家性命,全压在唐晖肩上了。眼下留在京城,只要这次撑过去,来日封官加爵,前途不可限量,赌也要这么赌一把,懂么”
游淼终于把话给套出来了,马上追问道“那你爹,六部尚书他们都走么”
李延满不在乎道“他走,我留下。”
游淼又问“其余人呢会迁都么”
李延莫测高深地看了游淼一眼,缓缓摇头,游淼知道这件事就连他也说不准了。忍不住叹了口气,李延吩咐道“回去罢,回去跟着赵,现在不是要找他麻烦的时候了,太子眼下都没空难为他,但京畿军你得给我好好盯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来给我说,知道么”
游淼连忙点头,李延又说“府里短了你吃的用的,派个小厮上我门来拿就行。”
游淼嗯了声,离开听雨楼,回到王府时又有太监来了,带着宫里太子的旨意来赏游淼,吃的用的各给了些,赵只是悉数收下。太子又赏了游淼一块腰牌,需要的时候可以持牌入早朝去。
当天游淼接过兵册,正式开始了他的官场生涯,李治烽杳无音讯,游淼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却又无法离京去找,只得派人送信到梁西军聂丹的部下军营中去,请人注意打听着。
三天后
,帝君启程南巡,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定是为了躲避战乱,一时间整个京师人心惶惶,游德佑亲自到王府来了一趟,依旧是那脑满肠肥的模样,只是这次语气恭敬了不少,进来便满脸堆笑,称道“哎呀游大人”
正值赵上早朝,游淼皮笑肉不笑,在王府里坐着,一副当家的派头,说“堂叔好,这可好几年不见了。”
游德佑嘿嘿笑,进来便在一旁站着,游淼知道游德佑虽不为官,但财可通神,游德佑在京城经年所积,于官场内也颇有点根底,不好怠慢了他,便道“叔请坐。”
游淼泡了茶招待他,游德佑喝了口,叹道“京师的人爱喝乌龙,比不上咱们家的绿茶好喝。”
游淼已不复三年前那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公子哥儿模样,笑道“堂叔有什么事有话就直说罢,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吩咐就是。”
游德佑一听这话满脸堆笑,说“叔这几天正好想下江南一次”
游淼心里一凛,果然,游德佑上门来也是为的京中风声,外头都在传不到几日就要迁都了,京师豪族人心涣散,都变着法子往外跑。游德佑正想收拾东西,跟着商队有事没事回江南去,开春等北方战事定了再上来。
游德佑与户部素来有打交道,弄到一纸文书不难,然而要举家南下,却是说不过去的。毕竟如今乃是非常时期,朝廷下了严令,不许京城士族擅自南下。何况要往南逃,一路上要经过重重兵隘,没有京畿军的通行纸,从中原到粱西,再入川蜀的官道上,是万万不能通行的。
游德佑一心想跑,走投无路下赫然想起还有个便宜侄儿在京城,又是中的探花郎。然而当年游德川在江南另立嫡子一事游德佑早就知道,却从未告诉游淼,便相当于是帮着游德川瞒着游淼。游德佑混迹多年,自知这侄儿记仇的本事素来是一等一的。听说他中了探花,心里只叫苦不迭,谁知当年这小混混如今会有这般出息昔年他管的、骂的,赫然都成了游淼的资本。
那时游德佑嫌游淼花钱多,可游淼也正是出手阔绰才认识了李延这等公子哥儿,那时游德佑、游德川都苦口婆心地劝这不长进的家
伙,别跟三皇子赵搅和在一处,结果到头来,最后还要求着与三皇子一伙的游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