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矜迈开两条注了石胶的腿,僵硬地走过去,跟上前面还在打电话的顾杳然。
她几乎失魂落魄。
然而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并不觉得悲伤,反倒第一时间感觉到了恐慌。
巨大的,突如其来的恐慌,狠狠袭击了她。
她怕顾杳然会看到那封信,然后他们变得尴尬,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脑海里浮现出顾杳然欲言又止的表情。
之前她为什么会那么有信心?
走在她前面一步的顾杳然已经挂了电话。
他转头看她,入目是一双盈盈一笑的眼眸。
他走过来,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文件袋,动作自然而然,“我来拿吧。”
他说这话时,距离又与她极近了,近在咫尺的人影高挑挺拔。他朝向她,垂下了一对弯月形的眼,连眼尾都带着潋滟的温柔。
是了。因为他对她的颇多照顾,甚至关怀备至。
可如果这就是他的性格,如果一直是她自作多情呢?
心上像绑了铅块,控制不住地坠沉,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常矜若无其事地回到班上,和大家说笑打闹,努力忽略着身体内部反馈来的难受。她以为自己只是失落得狠了,却没想到,这份难受会渐渐扩大,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中午,她捂着胃部,已经几乎直不起腰来。
再一次睁眼,她已经回到了家中。
入目第一眼是她房间里简洁大方的陈设,以及头顶那盏体积巨大的吊灯,坠下的玻璃石漂亮得像被精心切割过的钻石。
半掩的房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家庭医生刻意压低的嗓音:“。。。。。。初步诊断是神经性胃炎。”
“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明天早上再看看情况,安排到院做一次检查。”
门外响起了一道常矜也没有预想到的声音。
“谢谢您。李姨,送一下医生。”
。。。。。。。妈妈?
常矜终于完全睁开了眼,她艰难地侧过头,看向门口。房间里昏暗,全靠门缝里渗进来的一道光亮,让她看清门外站着的两个熟悉的人影。
是甄伊水和顾杳然。
“怎么会突然胃炎了呢。”她妈妈正在低声询问,“杳然,矜矜最近有好好吃饭吗?我记得她之前并没有胃病的啊。”
她听到顾杳然的声音,紧贴着门背响起:“她有好好吃的。阿姨,您别担心,医生也说神经性胃炎的原因有很多,可能常矜她最近压力太大了。”
“是这样,她这孩子,对自己总是那么苛刻。”她听到甄伊水轻轻地叹息着,“麻烦你了,还大老远过来看她。”
“你真的很关心她。”
顾杳然的声音低沉悦耳:“阿姨,这都是小事。”
“以前矜矜发烧的时候,你也第一时间来看她,我都记得。”甄伊水似乎是笑了,“我总感觉,你比鹤鹤还像矜矜的哥哥。”
常矜总觉得顾杳然似乎也笑了。
他应了:“是。”
“在我心里,她就像我妹妹一样。”
常矜躺在床上,眼皮撑开,一眨不眨地睁着眼。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身体先于大脑给出了反应。
她的胃部和胸口都同时痉挛起来,一时间,她疼得渐渐蜷缩了身体。
窗外的月光带着太阳光的余热落在她床脚边,像是落了一地白花花的头皮屑。
她闭了闭眼睛,声音很轻很哑,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到:“顾杳然。。。。。。”
“。。。。。谁稀罕当你妹妹。”
门外,顾杳然和甄伊水面对面站着。
顾杳然的回答似乎也有点出乎了甄伊水的意料,她沉吟了一会儿,示意顾杳然和她去楼下说话。
楼下,白瓷清茶,灯火通明。两人刚刚入座,甄伊水便开门见山道:“你不喜欢矜矜吗?”
饶是顾杳然一贯从容克制,乍听到面前的常母对他问了这么个问题,也没能掩饰住自己那一瞬的慌神。
甄伊水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看,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
甄伊水满意地点了点头,翘起唇角:“好了,你不用回答我,我已经知道了。”
顾杳然面色难得僵住。
男孩的颧骨漫开一片红晕,他看上去有些无措,也许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掩藏得如此好的心事会被一眼看破。
顾杳然有些艰难地开口:“您。。。您为什么会这么问?”
甄伊水语重心长:“你对矜矜一直都很特别,我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