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先带人撤离。”恺撒简要地下达了第一个命令。现在的诺顿公馆里,除了混血种之外,还有包括弦乐团在内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混血种的混战绝对是他们所无法承受的,趁着“天黑”,赶紧把他们转移出公馆,让他们把这一切想象成一场黑帮乱斗,或许一切还能收拾得体面一些。
“不要开……枪。”恺撒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一粒子弹朝天而。那是一粒照明弹,来自于加图索家族的盖厄斯·加图索。但这一粒照明弹显然没有带给他想要的效果,现在的诺顿公馆里是一片彻明,如同闪耀的白昼,但在他们的视野里,黑色如同幽灵从未散去。
知道路鸣泽言灵的人少之又少,知晓“遮天”的人更是屈指可数,很不幸,恺撒就是其中一个。
“所有人,撤出公馆。”恺撒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恺撒的这个命令是对所有人下达的,当然,他也知道,在这所有人当中,有人天然便不会服从他的命令。比如路鸣泽,再比如,盖厄斯·加图索。
言灵神瞳的遮天并不是修改环境的一种言灵,相反,它更接近于“梦貘”这种精神类言灵,它可以篡改眼睛的神经末梢传导至大脑的图像。但人的感知器官并不局限于眼睛,尤其是对于混血种来说,他们早就被训练过无数种在黑夜中战斗的方式。
诺顿公馆里的人流在学生会的护拥下在向着门口移动,学生会在恺撒的领导下纪律严明,身经百战。但盖厄斯·加图索却不隶属于学生会,他也不是这种人,他是路鸣泽在释放言灵以后第一个重点关注的人,他在射照明弹后以极快的反应度闭上了眼睛,像是一只警犬一样嗅着空气中异样的气息。
很快,他找到了目标,他手中的伯莱塔92手枪迅上膛。伯莱塔手枪是意大利的名枪,它采用的是天窗式的套筒设计,击时间极短,为的就是出其不意。盖厄斯·加图索一刻都没有犹豫,他朝着目标干劲利落地射出了两枪。
听声辩位。他的目标是——房间里的路明非,以及,奔跑中的路鸣泽。
那是两颗弗里嘉子弹。弗里嘉子弹是炼金武器,并不致命,但带有强烈的麻醉效果。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盖厄斯·加图索来参加自己兄弟的订婚仪式,却全身武装得像是去执行秘密任务的特种部队。
但是他射偏了,倒不是他学艺不精,而是在他按下扣板的一刹那,一个骁健的身躯疾驶而过,一个手刀震得他全身踉跄。
恺撒。恺撒·加图索。
“盖厄斯,我说了,离开公馆。”恺撒语气凌厉,简明扼要。
嘿,嘿,嘿。盖厄斯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股粗粝的笑意。
“是。”他冷冷地点点头。转身汇入了学生会撤离的人潮中。
“1,2,3……”恺撒闭上眼,数了三个数,他其实是在给自己时间,这慢吞吞的三个数,是留给学生会的精英把无关人等送出诺顿公馆,这个时候,他才又缓缓地开了口:
“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这话他当然是对路鸣泽说的。恺撒的确是个好大哥,即便是这种场合还顾全着大局,他没有点路鸣泽的名,当然是不希望路鸣泽成为其他人的靶子。现场的众多混血种或许还没明白生了什么,路明泽的言灵是被学院作为秘密档案保管的,恺撒是学院里少数知道这个言灵的人。或许他心里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构建两个自己的马仔协力抢走自己新娘的俗套故事,但是身为加图索家族的继承人,他还是天然地维持着一切的秩序。
谈?要谈吗?谈,当然可以谈。只是,不是现在。
路鸣泽默然不语,言灵:神瞳继续遮天蔽日。这时,盖厄斯却突然去而复返,一轮红日在他头上曜曜弥生,那轮红日有如耶稣法环一般升起,像是圣洁的太阳之环,一瞬间照亮了整个诺顿公馆。
言灵·炽日。路鸣泽在言灵课上学习过这个言灵,这个言灵能在一瞬间激灼焰,射出强烈的可见光。但不同于君焰如同太阳核聚变一般可怕的破坏力,炽日释放的仅仅是不致命的酷热,它更多依赖的,是一瞬间炽眼的光亮,夺目的光亮能在一瞬间让人丧失视觉,进而失去战斗能力,而言灵·炽日的释放者却不会受此影响。
盖厄斯明显是想依靠自己的言灵打破诺顿公馆里的黑夜僵局,只可惜,在他面前的,是路鸣泽。
耀眼的红日如同降临的太阳,诺顿公馆早已形同白昼,只可惜,除了身边能够感受到一些温热以外,盖厄斯的眼中,依然是茫茫的漆黑之夜。
“你早点用啊,还能省不少电费。”只有远处传来的芬格尔的这句悠悠的吐槽,才算是在证实他不算是徒劳无功。
“盖厄斯,我说最后一遍,离开公馆。”恺撒言辞凌冽。恺撒当然不是撒手看戏的那类人,相反,他从一开始就想要掌控全部的局势。当言灵·炽日被释放时,有几只小小的风精灵,正飘摇着翅膀旋绕着那悬停之日,再把那火元素的哔啵声悉数传回。
“精神类言灵?”盖厄斯这时方才如梦初醒,他咬牙切齿,“恺撒,你对家族有所欺瞒。”
“哦?你是说那些老家伙让我提供的言灵档案吗?老实说,那是我花钱找芬格尔——教授写的,他女朋友是卡塞尔学院的言灵课老师,你信不过我,总不至于信不过他吧?”
噗!远处的芬格尔——教授,横吐三口鲜血,老实说,学校这么多教授,芬格尔的资历最浅,跟各位学生也打得最欢,能尊称他为“教授”的,除了初来乍到的一年级新生,也只有这个时候话中有话的恺撒了。
“恺撒!”盖厄斯泚出冷风,“恺撒,你想要的,家族都已经给你了。你再看看今天生了什么!堂堂加图索家族的新娘,居然在婚礼上跑了,恺撒,你让加图索家族蒙羞!”
簌。一阵冷风忽然袭来。
不,那不是冷风,那是冰冷的刀鞘,眨眼间寒星闪烁,刀锋架到了盖厄斯的脖间。
那是一把好刀,奥古斯都,有着冰尖般的刀刃,传说它能刺穿北极最深的冰层。
加图索家族世代相传一对同炉制造的孪生刀,相传锻造于古罗马时期——奥古斯都,和狄克推多。狄克推多属于加图索家族的继承人恺撒,而另一把奥古斯都,则属于恺撒的特别助理,帕西。
帕西·加图索,他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横刀钳制住了盖厄斯。盖厄斯在他的身形压制之下浑身不得动弹,脖间还挟持着一柄这世间最锋利的利刃。
而帕西在一边钳制着盖厄斯的同时,一边只露给了路鸣泽一个金的背影。他的金显然没有恺撒那么耀眼,那只是一小撮过耳的短,他的身材有些瘦弱,穿着一身白色的简约西装,像是某些会出现在高档餐厅打工的大学青年。
路鸣泽之前并没有见过帕西,作为恺撒的特别助理,帕西虽然被列在了宴会名单中,但他甚至没有在这场订婚仪式上正式出现过。此刻他的奥古斯都出鞘,盖厄斯的性命只在他一念之中,但一直在这之前,路鸣泽都没有现他在哪里。
是的,他是在路鸣泽的神瞳之下,忽然出现的。路鸣泽的神瞳可以看清诺顿公馆里最高处的一张蜘蛛网,但直到现在,路鸣泽都只能看见帕西·加图索的背影。
“帕西!”盖厄斯开始了咆哮,“我命令你!放开我!你,还有恺撒,你们都是家族的耻辱!你们会被钉在家族的耻辱柱上,生生世……”
盖厄斯的最后一个“世”字戛然而止,他颓唐倒地,圆眼怒睁。西装革履的恺撒拿出怀中的手帕,擦了擦手,手帕迎风而落,遮住了盖厄斯的双眼。就像是肃葬之时,有一束花落到了地上,然后祷墓人恺撒握了握手腕,说道:
“这话你们在几十年前就说过了,只不过当时的对象是庞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