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淼走得脚酸,李治烽便背着他走,两人走过一条早已干涸的水渠,那水渠弯弯绕绕,来自南边的安6,水居然要向北流,倒也奇怪。
“这里的水干了”游淼问。
李治烽答道“我问了,从安6村引来的水,现在不流了。”
游淼下地来,躬身抓了点土,在指间分辨颜色,又说“接点水来。”
李治烽的包袱里准备了个木杯,从皮袋里倒出些水,游淼便融了些泥在水里,现土质其实还是不错的。
他翻开齐民要术,对照农耕一节翻阅,说“这里不适合种茶,土有点粘了。”
李治烽也
不懂他说什么,便这么站着听,游淼说“再到那边山上去看看。”
两人到了江边,滔滔江水洪流滚滚,连个渡船都没有,两岸比水线高出数十丈,空中悬着一根粗绳,专给人渡江用,游淼忍不住道“妈的,这也太险了,给谁住呢这是。”
李治烽说“我背着你过去,别朝下看。”
游淼扒在李治烽背上,李治烽说“别怕,别看。”说毕用腰带把两人绑在一起,双手揪着绳索,就这么攀爬过去,到江心处时,游淼仍然忍不住朝下看了一眼,只觉头晕目眩。
江北处的土地和江南又略有不同,这里倒是适合种树,都是好地。
游淼走到尽头,那里立着一块江波山庄的界碑,再朝外走则是通向郭庄的大路,已快被杂草掩住了。对面的地界上却已有人把地种到了山庄范围内,正在烧秸秆,看见游淼二人便马上道“做什么的哪里来的”
游淼心想你这是找死么还把地种我家里来了,但山庄已百年无人管,也只得算了,以后再慢慢解决他,看那人模样,猜得到应当是郭庄人。
郭庄和安6以前私下聚众斗殴,死过几个人,两地简直不共戴天。
游淼摆手道“我是江波山庄的人”
那农夫直起身,说“江波山庄那闹鬼的房子终于有人管了”
李治烽脸色一沉,游淼却示意不妨,嘿嘿笑道“我叫游淼,游德川的儿子,正打算过来拾掇拾掇,就在这边住下了,大哥有空帮我捎个信儿,得和你们郭庄做邻居了。”
那人上下打量游淼,说“你是游少爷怪不得”
游淼忽地心中一动,问李治烽“这里距离郭庄多远”
农夫却答了话,说“喏,朝前走五里地就是。”
游淼点点头,小声朝李治烽说“你回去一趟,把书房里第二个抽屉那个大匣子里装的茶,秤半斤出来,带过来给我。”
李治烽回去了,游淼笑笑,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也不计较他私自越地开荒的事,和那农夫随口扯话闲聊,问他的地平时都种什么,那农夫似乎不太相信,只把他当做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游淼本来就是个少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但既然来了
,也就无所谓之前的身份了。
游淼本就机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李治烽没多久便回来了,于是两人便与那农夫循路回郭庄去。
这里已经是流州地界,流州,扬州以长江为界,也就是他们过来的那条索道,流州人性格较硬,吵起架来显得十分火爆无礼,扬州人则骂仗时较为尖酸,一江之隔,两地民风竟是截然不同。
游淼见了郭庄的老村长,送了他一盒茶,那村长甚为惊讶,说“你爹舍得把你扔到这里来”
游淼笑道“哎我自己来的,总待在碧雨山庄也没意思。”
老村长已有六十来岁,闻言就明白了,笑着说“当年我还见过你娘一面。”
游淼意外道“是么”
老村长笑着说“你和你娘一般的机灵。”说毕又朝坐在堂上的几个人说“游少爷来打理山庄了,来日咱们是邻居,也得多走动走动才好。”
游淼笑道“那是自然的,郭庄的地,都收几分的租儿”
老村长唏嘘道“去年与今年收的都是四分租,县里还未派保正来,也不知道来年是怎么个光景呢。”
“噢。”游淼若有所思地点头,四分租,就是说每一亩地里,种一年,足足四成的收成要缴成税,剩下六成归佃户。
“我爹那庄子。”游淼笑道“得收七分租呢。”
“你们不一样。”郭村长笑道“茶山收得再多也过得下去,咱们这地又不能种茶,种了也没人要,唉,难了难了。”
游淼心中一动,说“我倒是想在这庄子里试种点茶树,就是没人,招点佃户也招不到。不如郭老平日就帮我看看,有来找活儿干的长工,让他们过来我这边”
郭村长不置可否,游淼又笑道“碧雨山庄说一年给我两万棵茶苗,都是顶好的美人眉,晒成春阳瓜片不愁没人买,前些年太后倒是喜欢吃的,现下不贡朝中了,专送巴南、蜀中、汉中三地,我爹也懒得种,茶树秧子都扔在庄里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