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舆脸色一沉“男儿大丈夫,不想着报效国家,读什么圣贤书你若早一天说这话,老师也不花工夫打整你你想一辈子就在江南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么”
游淼马上知错,分辨道“不不是,老师,只是听到要回京去,有点怕见故人。我去是一定去的。”
孙舆冷笑道“为师知你总抱着些小富即安的心思”
游淼忙道“学生不敢”
孙舆喝道“听着你若有朝一日能辅佐明君,惠及天下,江山就是任你打理的百万顷良田国家就是任你驰骋的棋盘有这能耐,何惧去治理天下有这决心为何不去善待万民把天下看作你的山庄,百姓看作你的住民,方是大仁
”
这话无异于一句当头棒喝,令游淼心中一凛,躬身跪地,沉声道“学生受教了,定不辱老师期望。”
孙舆这才脸色缓和点,缓缓点头,说“你是我的学生,也该去了,以你所学,点不了状元,考个进士是不难的。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道理,勿求荣华,不争虚名。”
游淼心里砰砰跳,点了点头,眼眶又有点红了,孙舆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说“你与你父不对付,没落得他一身小里小气的市侩铜臭气,也不失为一桩幸事,摘了纨绔这顶帽子,你必能走得更远。上京之后,若无处落脚,可循着信上所指,往国子监中去,自会包你吃食。”
游淼接过信,刹那涌起复杂情感,当即朝着孙舆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孙舆安然受了这礼,游淼颇有点舍不得他,红了眼眶道“老师”
孙舆缓缓道“你当记取你对老师的承诺,修身报国,切记不可胡作非为,去罢。”
游淼点头受训,退了出去,拿着信,站在孙府二门外,一时间不禁感慨万千。
李治烽正在对街茶馆里坐着,游淼忽然现这人几乎就是几十年如一日,仿佛从来不曾变过。十五岁时碰见他是那模样,如今自己十八岁了,长得到他耳边高了,李治烽还是那一副模样。
仿佛喧嚣世间,烟尘滚滚,都与他无关一般,游淼揣着信过街去,李治烽正在听说书,那说书人说的是胡族十三将之事,李治烽听得入了神,直到游淼走近两步才察觉。
“今天怎这么快”李治烽端详游淼脸色,不禁问道。
游淼答道“出师了,要去会试。”
李治烽嗯了一声,看那表情又不太明白,游淼便道“上京。”
李治烽问“带我去么”
游淼道“当然,不然谁陪我”
李治烽欣然道“走,回去收拾东西。”
游淼满腔离别之情,又被李治烽弄得烟消云散,只得啼笑皆非跟他回山庄去。
今日没有乘坐马车,李治烽和游淼牵着手上了高地,站在丘陵上俯览整个山庄,开春时稻田绿油油的,道路上有人赶着牛,新雨下过,天空碧蓝,田地嫩绿,黑瓦白砖的农舍错落分布,游淼看到这
一幕,成就感溢满胸怀。
在那高地上有一棵参天大树,据说是百年前沈园之主所建,树下还立着块江波山庄的碑。游淼深吸一口气,只觉心旷神怡。
“要是当了京官。”游淼可惜地说,“可就不能常常留在家里了。”
李治烽说“人长大了,总要离开家的。”
游淼心中一动,侧头看李治烽,想起他这十来年里颠沛流离的命运,说得倒也不错,从一个长居塞外的犬戎人,来到中原人的地盘上,又跟着自己下了江南这片花花世界,锦绣天地,已搬过不少次家。
人一辈子,总要在不同的地方换来换去,像李治烽都不埋怨他的命,自己又埋怨什么
游淼笑了笑,拉着李治烽下了山庄去,张文翰正在书房里看游淼借回来的书,这几年里,游淼凡是到孙舆处去做功课,回来也会把他教的给张文翰说一次。
张文翰则拜了扬州的一个老儒为师,双方回来后便互通有无,将对方老师的书换着看,并讨论批注。这一次张文翰也得了消息,游淼便让他回家去上坟,明日午后回山庄,结伴出上路,前往京城应考。
当夜游淼朝乔珏说了,乔珏道“怎不早说明天一早就走你爹那边打过招呼没有”
游淼这才想起完全把自己那个爹的事给忘了,说“算了先不去管他,我哥要去,路上自然有人伺候,不去和他凑那热闹。”
乔珏笑道“你哥陪着你上路,还得伏低做小地伺候你呐。”
游淼不禁好笑,莞尔道“那是,就放他一马罢。”
当夜游淼躺在床上睡不着,李治烽一直在收拾东西,忙到深夜。
“喂。”游淼说。
“什么”李治烽进来问道。
游淼说“别收拾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