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情天怔住:“……”
任自闲也讶异无比,纸扇合在掌心,问:“不苦吗?”
“苦,但我想……茶的苦,能让我暂时忘记了心中的苦。”一连饮下两碗不夜仙茶,桃英玉惨白如雪的脸色稍显好转,只是浅淡长眉微皱,勾出一抹落花微雨般的春愁。
“嗯?”
任自闲着实惊讶了一下
绮情天暗道:这孩子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三人坐在花团锦簇的廊亭下,各怀心事。任自闲信守诺言,没过多久,就见白发白衣,清灵出尘的美人从花团锦簇中缓缓走出来,花颜雪肤,如雪清冷如玉清润,羽睫洁白,绿眸如翠,眉宇间一抹翡翠妖纹,笑意盈盈地搬来一株月见琼花。
走到任自闲身旁时,神色恭敬又虔诚,如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神明,唤了一声:
“主人~”
这下子,轮到桃英玉惊讶了,转身看向荼蘼花树,粗壮树干上系有一条银链子,可另一端空荡荡的,又回头上下打量着白发雪肤,清灵出尘的花妖美人,想起昨天看到的白发美人纵然一身污秽,似雪白小狗一般被拴在荼蘼花树下,可眉目清冽含雪,如云高洁,不折不挠,当即笃定道:
“你不是他,你是谁?”
美人对桃英玉的脸色略显冷淡,道:“主人为我取名,怜贞。”
“那……他呢?去哪里了?”
任自闲幽幽道:“死掉了。怜贞是荼蘼花树蕴化出的花妖,上一任死亡,新的花妖诞生,一模一样的容颜,性格却不尽相同。”
绮情天默然:“……”
听闻此言,桃英玉悲喜交加,轻轻道:“这也是解脱。”
然后从容地从怜贞的手中接过月见琼花,问绮情天:
“我先回龙虎仙门,师叔能送我一程吗?”
“……”
古怪!
这实在太古怪了,桃英玉看上去依然是桃英玉,但……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
……不必说以前……与昨天那个,沉默寡言,畏畏缩缩的桃英玉,已经显出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绮情天送他出城,状似无意地问:“阿玉,你怎不问我什么时候回龙虎仙门?”
“我随便猜的。”胭脂淡点唇瓣,月色般清泠的容颜透出一种超乎年纪的沉静,桃英玉淡淡说,“师叔明知我是拖累,还愿意带上我远赴这洛水花城,想必是另有要紧事,需在这儿多待几天,让我先带月见琼花回去。”
“这……”
……确有此事
竟然被猜中了!但……
绮情天握紧笛子,没来由地惴惴不安起来,又问:“你让我来送你,是有话想对我说吧?”
桃英玉坦诚道:
“是”
衣袖一抖,竟抖落一枝荼蘼花。
“我昨天为那伤痕累累的荼蘼花妖疗伤,很担心他撑不下去,被城主折磨至死,就偷偷折了一枝花,想着带回龙虎仙门,我会枯木逢春的法术,定能把他救回来。听起来很笨对吧,可是,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救他的法子。”
语气稍顿,桃英玉仰着雪细颈子,注视着绮情天此刻无比冷冽肃杀的面容,话锋一转,似话中有话:
“师叔,你守我一夜未眠,这恩情……我记着。若有一天你性命攸关,我会为你想出一条生路。”
冰雪般莹莹的玉笛再也按捺不住,居高临下地伸向了桃英玉单薄的肩。
没想到,桃英玉立即撤身而退,站在城门口繁华的车水马龙中,花颜毫无波澜,目光却已经变得深沉。
绮情天脸上的阴郁与冷肃一扫而空,故作一派轻松,笑容温和谦然,清雅端庄至极,如琢如磨,道:
“你在防备我?”
“师叔多虑了。师叔请务必珍重。”
说罢,纤细单薄的少年毫不留恋地转身,在车水马龙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只见绮情天僵立原地,久久不动。
最先想到的,是昨晚那个梦。武阳真人说,一旦从梦中醒来,梦中所经历的一切将统统忘记。
——难道我被他骗了?
亦或者,武阳真人一死,那些本该被遗忘的梦境……桃英玉竟都想起来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绮情天杀气横生: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恰在此时
“——欸!那个呆头鹅,别挡本小姐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