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时初有次听到他和唐柔的电话,还困惑地问:“他们对你很好,为什么要拒绝?”
俞秋想了想说:“就是因为他们对我很好。”
所以他不能让陈国为看见他们,不能让陈国为知道江家在哪儿。
云时初跟着他一起走了好几次,也多少知道点俞秋的事。他点头,表示理解。
俞秋真的是个很矛盾的人,他想,只要能让陈国为付出代价,利用江淮许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他们真的对他太好了,如果可以,他也许可以假装不再在乎,听汪今的话,好好活着。这样他高考结束了,可以去一个离莞城很远的城市上大学,毕业后找工作、买房,然后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只是那天,陈国为似乎等了他很久。
俞秋猜可能是陈国为知道他毕业后就会离开莞城了,以后那个载着他很多年回忆的几十平出租屋里终于只剩下陈国为一个人在那儿烂臭,所以他想把俞秋也拉进深渊里。
那天下了雨,很大。
俞秋跑得很快,他看见骑着三轮的大爷穿着雨衣从他身边而过,溅起来的水花砸在梧桐路的两侧。
看见水果店的老板将装着水果的纸盒一箱箱往家里搬,有些地方被水润湿了而起皱褶。
看见学校外那家最受欢迎的面馆老板从上往下拉卷闸门,下一瞬出轰隆隆的声音。
弥漫的水汽扑在镜片上,俞秋跑着,朝着临江巷的站台跑。
可陈国为说:“俞秋,你不会以为你能摆脱我了吧!你的户口还在我这儿,你能走吗?”
身后大雨滂沱,天气黑压压的像是要吃人。
俞秋跑啊,跑啊。
“你知道你妈怎么死的吗?她是用你买来想杀我的刀自杀的。”
俞秋停了下来,模糊中,他似乎能看见黑压压的天边有晚霞,金影落在海浪上起起伏伏,汪今穿着漂亮的碎花裙子,扎着不遮眼的马尾辫跳舞,她说,“小秋,我和你爸爸刚认识时就是跳的就是这支舞。”
“上次和你一起走的那个男同学是叫江淮许吧?我找人查了下,他好像是江家的独生子。妈的花了老子几百块钱。我看你和他关系挺好的,他妈是不是接你走的那位?老子儿子都被他们带走了,不给点钱以为是白给的啊。”
俞秋不跑了。
他站在原地,远远的看,能看见什么呢?
看不见底的小巷,但俞秋觉得是能走到尽头的,只是他每次都不会去而已。整个莞城似乎都被笼罩在这场大雨里,身后是陈国为,他手里拿着刀,一把和俞秋之前买的那把长得一样的。
“哈哈哈哈——”俞秋忽然笑了,笑得肚子都疼了。
他浑身都在颤,心慌得只能抓住胸口,“陈国为,我后悔上一次没有杀了你。”
陈国为面色难看,不过过了会儿,他堆着笑,“小秋,没事,你妈死了以后你和我住一块儿就行了。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再去他家,我保证不会打扰他们。你妈已经嫁给我了,你也是我儿子,咱爷俩往后好好过日子。”
喉咙里涌上一阵反胃的感觉,俞秋不确定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陈国为说的话太令人恶心,他忽然有点想吐。他也确实吐了,不过只是干呕。
“妈的,小贱蹄子。”陈国为伪装出来的面具很快被撕开,他手里拿着刀,不知道何时从兜里掏了根针管。
不知名的恐惧蔓延至俞秋的四肢百骸,陈国为似乎很满意俞秋的表现,“你猜这是什么东西?”
俞秋往后退了几步,忽然转身,用尽全部的力气往前跑。
如果……
如果他死了,江淮许看见,会不会把陈国为送进监狱,就当是为了他。
那天他运气真的蛮差的,他想求救,他想到了唐柔,想到了江声平,想到了……江淮许,他有那么瞬间,觉得死亡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但下了大雨,他往常走的那条路因为施工,没有人。
施工的不远处有一个废工厂,雨下大了,还夹带着冰雹。俞秋躲了进去,他跑不动了,胃里像是有把刀在搅动,在里面翻滚。
窗口上像是扑了层黑色的布,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除了滂沱的大雨,以及不远处传来的嗒嗒嗒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