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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世上万般哀苦事1（第1页）

众妖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这人身上分明没有灵力波动，但是她的扇子却确确实实地将已经金丹的虎妖伤到了。

而且全程下来她动作随意至极，这让众妖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有隐藏实力的宝物。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渡川轻声道：“算了吧。”她后退一步，忽然手掌一翻，撕拉一声袖子被她割了下来，飘飘摇摇落在地上。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我听闻人有割袍断义。你们对我并无生养之恩，不过十几年的邻里关系。今日我与你们便恩断义绝。自此之后两不相见。”

她转身与所有妖背道而驰。

月上树梢。苍白的月光落在地面之上，一片死气沉沉。到处都是沉默的，可谁都知道这心安不过是片刻，阴极而阳动，该打的雷、该下的雨、该打的战终究会到来。

没有谁逃得掉。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要么主动出击，要么被动防守。如今敌暗我明，便是把整个林子翻过来也未必可以找到它。可既然那死气的目标是整个妖族，那么就不用担心对方会不会出现。而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尽力让对方有来无回。

梅隐给大家分配完任务之后就各自行动起来了，说到底双方实力悬殊过大。如果一定要打那肯定得借助一点别的东西。而如今昙昼不能使用灵力这更是一个大问题，这意味着他们如今只有四个人。

渡川独自坐在林子里最高的一棵树上，金铃轻响。她侧耳听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她将目光挪开，静静眺望着渡河。

宵寒袭肘，寒气顺着肌肤一寸一寸地向上攀爬，直到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她轻轻打了个寒颤，默默无言。

昙昼轻轻一跃便落在了她身边的位置。她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两坛酒，递给她一坛道：“我本来都打好主意这辈子不碰酒这种东西了，现在倒是为你破例了。虽说这东西解决不了烦恼，但至少能让你好受一点。要不要试试看？这是果酒，不醉人。”

渡川接过酒坛打开闻了闻，没说话。

昙昼道：“我记得前不久还有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生命，不过是人生长河中的一粒尘埃。你的一生中会出现很多的人，他们会教会你什么是离别，什么是生命。”

人总是要死的，便是神也是会死的。这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人也总是要学会成长的。世人皆为七情所缚，六欲所苦。没有谁可以真的一辈子躺在安乐窝中，人人皆有自己的忧愁和烦恼。

没有谁逃得开死亡。但总有人可以选择自己是怎样地死去。

渡川于渡河中生，心思自然是如莲花般澄澈透净。她笑道：“我知道的。我见惯了生离也见惯了死别。我知道死亡是生命必然经历的一件事情。可是我总觉得自己会走在它们的前面。昙昼，你知道吗？哪怕我日日看着生命在指尖流逝，但我依旧会感到伤心，感到无力。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更加强大一点。这样，它们或许就不会经历这些。我时常在想守渡一族的人命可真苦啊，上天给了他们悲悯众生的能力，却不给他们改变众生的能力。”

“都是这样的。就算你再强大。也总有办不到的事情。人生本就遗憾居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能多做一点自己觉得对的事情，那就已经很好了。可惜的是，大多数的人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昙昼低低垂下眼睫，大口地灌酒，酒水如银河倒泻。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从云端之上而来。

渡川学着她的样子和她碰了酒，“对呀。人人都有自己的苦难。苦难从来不是通过比较得出来的。这才是众生百态。”

也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怎样。渡川从一开始的不知所云到后面敞开心扉，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她道：“可开导别人容易，开导自己却难。其实我这一生挺失败的。到头来连一个值得纪念的人都没有。你知道我刚刚看着渡河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死后是不是也可以回到那里。回到一切开始的时候。我会想起爷爷为了我特意去学人间的饭菜；我会想起月上中天之时爷爷故作严肃却依旧会给我留一盏灯。妖的视力都很好呀。可这里处处都是灯，都是人间的灯。我总认为它们不是真的想要我死。其实我在这里也挺开心的。它们对我都很好呀。我现在想起虎妖奶奶为了逗我开心，绷着一张脸化作原形与我玩‘骑老虎’的事情。我想起晚上睡不着，大鹏姐姐带着我上天兜风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或许是我展露出引渡一族天赋的时候吧。它们都在离我远去。”

那个小女孩的每一次使用能力，都在告诉大家她的命运早已注定。

既然已经知道结局，不如少投入一些，少些期待。这样等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它们反而不会太过难受。

它们是不是这样想的呢？可是不是这样想的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渡川笑笑，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反正就是莫名想要笑。她伸手轻轻抹了一下眼角，忍住鼻尖的酸涩道：“昙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特别让人讨厌啊。你什么都知道。我的那一点小心思你全都知道。我觉得我隐藏的很好，但你还是知道。”她顿了顿，忽然伸手戳了一下昙昼心窝的位置，“你到底是谁呀？人人都说你如星辰闪耀，但我看见的，为什么只是你年轻皮囊下那枯朽的灵魂呢？昙昼，你到底是谁呢？”

为什么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什么都清楚。

昙昼动作微顿，轻轻摇了摇头，“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只是昙昼。”

渡川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一声，道：“好吧。你连我也防备着。其实我总觉得你没有他们所信任你那样信任他们。我觉得你似乎和谁都隔着一层纱。不过无所谓啦！你不是一直说开心就好开心就好吗？只要你觉得这样子开心。那就什么都没有关系。”

守渡一族的心思透彻果不其然。

她其实更想说的或许是：“你连自己的心也瞒着。”

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像她们一族一样，心思透彻知晓自己的目标，知晓自己何时会走向坟墓。更多的人，其实是背负着坟墓独行的旅人，哪日死在何处，坟墓就在何处。

昙昼沉默着没回话。

见她走神，渡川忽然举起酒坛往她面前凑了凑：“记住别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哦。不然我就白和你说这么多啦！”

咚。

酒坛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