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行宫的头一晚是没有安排活动的。
用过了晚膳,苏绾宁便拉着顾夏去泡汤池了,她今日跑了半天的马,正好泡一泡汤池,放松放松。
对于泡汤池,顾夏还是有些拘谨的,泡在池子里,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她与苏御在慈恩寺山脚别院那?夜的荒唐来。
幸好绾宁心大,没有瞧出她的不自在。
请示过了王妃,顾盼便吩咐下人掌灯,丫头、婆子数十人,前后簇拥着往户部尚书所在的侧殿走去。一路上,不时能看?到一些随行的熟悉面孔,顾盼一一同这些人见礼。
侧殿里,李清姿还未歇下,半日的马车颠簸,她的头疾又犯了,周嬷嬷正在给她用自制的药油揉头。
周嬷嬷极懂药理,李清姿用的汤药一应都?是经她的手打理。
见顾盼进屋,李清姿拨开周嬷嬷的手坐起身,笑着问道?:“可去见过你父亲了?”
顾盼走到李清姿身边坐下,道?:“已经同父亲请过安了,父亲说?您身子不适,让女儿快些来看?看?您。”
“只是老毛病又犯了,没什?么大碍的。”李清姿轻轻拍了拍顾盼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说?话间,李清姿状似无意地同周嬷嬷对视一眼。
周嬷嬷停下泡茶的手,对顾盼说?:“大小姐您可别听夫人的,夫人近来劳心劳神,身子已经不适好一阵了。”
“母亲?”顾盼皱眉看?向李清姿。
李清姿面色不善地瞪了周嬷嬷一眼,随即笑着对顾盼说?:“也没什?么,就?是在忧心你妹妹的事?。”
顾盼恍然:“听清莹姑姑说?,您最近在琢磨妹妹的婚事?。”
“是啊,盺儿今岁也要及笄了,她不比你聪慧,也不及你貌美,这婚事?着实令我头疼。”李清姿嘴角含着笑,注视着顾盼,循循善诱地说?,“你妹妹的婚事?,你这个做长姐的可有什?么想法?”
“女儿也同您一样记挂妹妹的婚事?,近来也帮她参详了一番,定远侯府的林世子、工部尚书家的李公?子,还有二公?主家的赵寻,都?是极不错的人选。”顿了顿,顾盼又说?,“这其中又以?林世子最为出挑。”
这些,都?是李清姿示意清莹不着痕迹的在顾盼耳边灌输的。
李清姿缓缓垂下眼,唇角的笑意淡了一些:“定远侯府满门忠烈,林世子年少有为,侯夫人又是出了名的宽厚,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顾盼想了想,道?:“后日的马球赛,让妹妹也报名吧,届时女儿会安排他们打同一场。”
李清姿唔了一声:“也好,有你看?着,母亲放心。”
春猎第二日下午的马球比赛是男女混合赛。
大应尚武,不少女子也善骑射,对于马球的喜爱,丝毫不下于男子。
大应第一场男女混合的马球赛就?发生?在春猎上,由?绾宁郡主一手促成。
三年前,绾宁郡主在女子马球赛上大杀四?方,便将目光放到了男子马球赛上。最后还真被她组到了两支男女混合的队伍,每队十人,男女各有五人。
那?场比赛很精彩,武德帝看?后,大赞场上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各个都?赐了赏。
不仅如此,那?场比赛还促成了两对有情人。
往后两年,混合马球赛也成了春猎的保留项目。
烛火摇曳。
李清姿静静望着顾盼,烛光映着她的脸,衬得她的五官愈发艳丽。
“明知苏御心里没有你,却还让你去毛遂自荐,还是以?那?样自毁形象的理由?,你可会怨我?”李清姿轻声问顾盼道?。
“母亲怎会这样想?您是用心良苦,女儿明白的。”顾盼淡淡地笑着,语气里没有丝毫怨气,“况且您当时只是给女儿提了建议,并没有强迫于我,最后做决定的是我自己。”
李清姿闻言,脸上闪过一抹痛色,盼儿这般想,说?明她是打心底里信任自己的,可自己却这般算计她。
她将控制人心的手段用到了自己女儿的身上。
就?像当初母后对表姐做的那?样。
表姐恨惨了母后,那?盼儿呢?
等得知了真相,她可会也同何静一般,恨惨了自己?
见李清姿脸色不对,周嬷嬷赶紧上前将泡好的茶水奉给顾盼,打着圆场道?:“夫人一到行宫就?想到了大小姐您,还让老奴将您最喜欢的菩提茶给备着。”
顾盼接过茶盏,刚沏的茶水散发着袅袅热气:“女儿多谢母亲。”
再怎么不愿也是要做的,没有什?么能比复国更重要!
李清姿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底的痛意,缓缓道?:“你想出手对付顾夏,却被母亲叫清莹给挡了回来,就?连周嬷嬷也怪我不心疼你,她是榆木脑袋想不明白,但是盼儿,你得明白,你必须要受委屈,还要叫瑞王妃看?到你的委屈,如此这些委屈才不算白受。世子明知顾夏已经定了亲却还坚持要纳她,这般执着,我们手上的证据根本不足以?叫他对顾夏死心,所以?只能从瑞王妃身上下功夫。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王妃定然不喜,而一直陪着她的你,贤良淑德,进退有度,王妃对你只会越来越满意,由?她撮合,你跟世子才有进一步的可能。”
顿了顿,李清姿又说?:“男人啊,对于得不到的东西?,他们能惦念一辈子,可一旦得到了,就?不新鲜了,届时你再对世子剖白心迹,何愁他不对你上心?也只有这样,你不能生?养的谎言才能被揭过去,世子妃这个位置才可以?坐稳。”
李清姿说?的这些顾盼当然懂,她最开始就?是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可世子对顾夏实在太好,好到她嫉妒,疯狂地嫉妒。
没有哪个女人能看?着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子极尽宠爱而无动于衷。
尤其这个女人还是顾盼,出身高贵,又占有欲极强的顾盼。
“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列首,可见时机的紧要,盼儿你要稳住,一切听母亲的安排。”李清姿谆谆说?道?。
烛花“辟啪”响了一声,衬得屋里愈发安静。
李清姿这话彻底点燃了顾盼的怒火,她脸上维持了许久的平和面具终于碎了,胸膛剧烈起伏,俨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还不够吗?成亲这么久,我所受的屈辱还不够吗?”
她竟已这样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