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怕。
江岩一瞬间就想起那个春天,海的盐水汽、民宿木屋、偷藏的数支烈啤酒。白天穿过海生馆长长的海底隧道,留下很多脸颊是粼粼蓝色的照片,扑克牌散了一地,事情发生在最后的夜晚。
他心里还是复杂,不会半点痕迹都没有,但以前那种凝涩的情感再不会回到身上了,这里是复兴路……上午十点整,芙伶卡奶油的香味呼唤他。
江岩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认识你。”
他沿着斑马线往对面走,管呈立愣了一下,随着他进了那间面包店。屋里香气四溢,玻璃橱柜陈列着新出炉的点心,菠萝面包、可颂、草莓盒子蛋糕,牛粒是招牌,这个时间有零星顾客在排队。
沉默蔓延了半分钟,管呈立的目光在他后颈上轻轻一碰,试探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可以?”
北部男子高中距离这里只有两个街区,一放课街道就流淌着本校的制服,校徽图案绣在胸口,他正穿着,而管呈立不是。
管呈立稍微扬了扬眉:“今天不是平日吗,你在逃课?”
江岩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管呈立在开玩笑。逃课哪有像他这样的,制服穿得很整齐,背包也拉上了,看起来清减俐落,即使面色冷淡也依旧生动,蹙眉、小小地翻白眼,管呈立看得有些出神。
“好吧,”他轻声说,“我是回来拿国中资料……”
“我没兴趣知道那些。”
管呈立被打断时候顿了一下,才无奈般说道:“变得超呛啊……”
江岩在心底辩驳:你都不知道我脾气有多好。
他真是半句话都不想讲,手机这时候响起le的提示音,林思豪传来班导发的新考卷照片,「厚厚!即使数学课免听考卷还是要写」「什么时候回来?体育课真的不和我们打排球ㄇ」,很多讯息在萤幕不断跳出来。
“你跟林思豪的感情还真好。”
“不然呢?你觉得谁都是你吗。”
那酸溜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江岩简直有些想笑了。这家伙整天藏匿在推后面观察,教室画壁报时候林思豪画的七龙珠他画得爆丑,或者周末约好的羽球馆、胖老爹炸鸡,管呈立自然很多都知道了。江岩有些讥讽地说:“你到底有多少小账?”
“没有了。”管呈立耸了耸肩,“都被你封锁了。”
江岩当然不信,但管呈立很快又问:“你想上哪间大学?”
“……绝对不是和你一间。”
“是吗?你大概会跟林思豪一起吧。”
“……”
“还是像你姊姊去美国?”
“……”
“……你不说我以后也会知道。这次你没有办法再干涉我的志愿了。”
“你到底想怎样啊。”江岩扭头瞪了他一眼,“来我面前说这些,我只会祝你学测睡过头,去考场迟到,每一科都考砸,只能准备分科或者重考班,最后干脆念学店。”
他突然说了这么多话,管呈立一时间有点怔愣,没有在意他话里的内容。队伍已经排到江岩,他买了招牌牛粒,四颗原味和两颗柠檬口味,铜板小西点被整齐装在纸盒里,管呈立有些愣神地看他取了提袋,手背上的筋脉被白皙肤色衬着,像淡蓝色的枝桠。
两年前的海边小木屋,他曾抓紧这只手……
江岩正准备离开,管呈立下意识想要拉住他的手腕,被迅速躲开了。
“你干嘛呢。”江岩嗓音里有很平静的嘲讽,“现在排到你了。”
管呈立根本就没想买东西:“我们就不能坐下来聊聊?”
“……有什么是没解释清楚的吗。不是因为你变态又软弱?”
江岩的语调冷淡极了:“难道你后悔了?”
管呈立顿时一僵:“……是,我后悔了。”
曾经距离那么近啊,可是现在连对他怒目而视都不愿意再做。
“那我不介意让你更后悔一点。”江岩最后说,“我交男朋友了。”
这场久违的碰面大概只有十分钟,他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仿佛又回到他的世界,茄苳、笔直的白千层,云袋被天空稀释了,阳光闪亮的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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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钟响,教学区二楼资优班的走廊响起一阵呼喊和疾跑声。下节课是体育课,虽然有些怪异……但男校为了抢球场,他们上一节课快结束的时候,老师还在板书,就能在座位上急匆匆换体育服。
虽然多种球技还不错,乔阅安并不热衷跟其他男同学玩球类运动。等他走到走廊上,隔壁班教室也是空荡荡了。
他课间曾无数次路过隔壁班,看一眼江岩又在与谁聊天,或者睡倒在课桌上露出来的洁白后颈,就是空座位也格外有吸引力,课本整齐放好,没有零食,即使是江岩也不敢全班面前撕开一包洋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