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俩就打起来了。那只白色的狼想劝架,也没劝住。文静大吵大闹,引来了更多的虫子,哦,就包括刚才那只蚯蚓。大蚯蚓一来,好多人都被撞散了。易覃他们也没了踪影。”
“从那以后,我们就和他们分开了,剩下几个人聚集在一起,莫名其妙就走了过来。没想到,易覃也找到了这里——只是那几个和他一块儿消失的人都不见了。”
男人越说,声音就越小,眼看着白袖面色不虞,他自己似乎也品味出了什么不对。
白袖的神情动了动,眉头锁得更紧。
白色的狼……那不就是小周?
只可惜男人中途就和易覃他们走散了,再问不出其他有用的内容。
而这两个易覃的手下也并没有带来太多新鲜消息,最多只是证实了部分他们先前就有的猜测。
白袖揉了揉眉心,忽然感到有些头痛,冷冷地道:“知道了。总之,你们也小心一点吧,先看看他要做什么。”
谢松原在旁边见势不对,捏了捏白袖软乎乎的肉垫,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别乱想了。说不定,他们就是迷路了。”
白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半晌后,才压低声音道:“一会如果有什么事,你先走,躲在后面,去找通往地上的出口。”
说完,他警惕地抬起眼睛,继续注视着易覃的一举一动。
醉翁之意不在酒。
现在看来,易覃之前之所以急着要进入地下防空洞,或许并不是因为溪城将迎来颠覆性的灭亡而感到焦虑,他的目标也根本不是那些洞内的军用物资——
所以一开始时才会那样大方,甚至还惺惺作态地佯装不舍,和他们讨价还价。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估计还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住了。
不知道他究竟在上一次的地下防空洞之旅中经历了什么,但总之,易覃被确实“感染”了。
越是靠近地下深处的蚁穴,他身上的溃烂情况就越严重。
原本属于人类的身体被虫子入侵,易覃的肉体会本身地出现排异反应。可人体的自愈功能怎么会比得上虫子大举入侵的度?
于是他的肌肤开始流脓,不断地流脓,身上也变得越来越臭。
说什么像是烂掉的猪肉……其实那就是人体组织被长时间地破坏且不能愈合后产生的腐坏气味。
易覃迫切地想要重返地下防空洞,乃至蚁穴,寻找可以让他变得“正常”的方法——当然,只是相对正常。
毕竟,他再也不是人类了。
易覃看样子也确实成功了。
交合的过程很快结束。
易覃从蚁后身上飞了起来,完成了这次怪异又诡奇的“仪式”。
他摇摇晃晃地腾空而立,身后四片狭长形状的蚁翅疯狂扇动。易覃扬起头来,闭上双眼,高举起自己的两只前足,满足地感受着身体里的某种变化。
又好像……正为了回归到族群当中而欣喜若狂。
就在这过程中,易覃的外表再度生了变化。
起初,他的身子还只有下半身是虫子的模样。但很快,随着他趴在蚁后身上,与之水乳交融之后,易覃的上半身也紧接着飞地蜕变成红火蚁的形态。
仿佛是变戏法一般,他身上的人皮突然开始像干燥破裂的面具一样扑簌簌地脱落。
肉色的肌肤像是褶皱的碎纸,被易覃的身躯收回体内,顿时露出下方一团活生生的、尚还在蠕动的白色肥虫。
只是还没等谢松原将那底下的虫子看个清楚,男人的体表就又重新覆盖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外骨骼。
易覃彻底地虫化了:浑身上下,从头顶到足尖,都完全变成了昆虫的外表。
他的脑袋,也转化成一颗扁椭圆形的锃亮蚁头,表面散着金属般的油亮光泽,两颗豆大的眼睛黑洞洞的,再也看不出人类的神态与情绪。
底下的一帮红火蚁都跟痴傻了一样,抬起自己笨重的大脑袋仰望着他。
它们钳子一样的腭纷纷惊诧无比地张开,在空中摆出呆滞的v形,似乎怎么都想不到,它们的蚁群中怎么又出现了一只可以和蚁后交配的雄蚁。
蠢笨的蚁群再次陷入迷茫与混乱。
它们的触角抽搐似地抖动起来,和同伴交流并消化着这一事实,场面看起来尤为好笑滑稽。
它们能感觉到,蚁后身上所释放出来的柔和气息。
这说明蚁后接纳了易覃——这个突然出现的、由人类变成的雄性繁殖蚁。
尽管摸不着头脑,但红火蚁们还是决定遵守蚁后的“遗愿”,好奇又敬畏地打量着天上这只会飞的同类,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易覃又慢慢飞到了蚁后的面前。
和对方那只硕大的脑袋相比,易覃是如此的瘦弱苗条。仿佛蚁后只要一张开嘴巴,就能直接把他吞入腹中。
面对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太多太多的临时“丈夫”,蚁后的目光柔情似水。
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刻,它终于能有片刻时光,是不被婴面鱼掌控着的。
……可它的大脑也被同步摧毁了。它愚笨的本性让蚁后还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呆讷地扬起了头上的两只触角,轻轻触碰着易覃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