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只能发足力气地大呼一声:“远华小心!”
远华似乎也感受到了背后的强大压力,猛地转身想要抵抗,却是有心无力,眼见着那六只巨大的锐爪就要洞穿他的身体,远山忽然横里冲了过来,用自己同样的血肉之躯挡在了他的面前。
“轰!”
我两眼血红地望见,远山师弟那摇摇欲折的身体上,六个巨大血洞鲜血狂涌,那崩散到空气中的一大片血红之雾,浓稠哀伤沉痛撕心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两眼模糊中,另一方向正帮远宁解危的师傅,厉啸悲鸣一声,将远宁从空中直接丢落到我身旁,寒冰剑疯了般追杀至那只可怕的魔物面前,将正攻向远尘远无的魔物瞬间撕裂成了成百上千片。
魔物连惨叫一声都不及张口便烟消云散了,但是师傅淡薄的身影却是大大摇晃了一下,脸色也是一片煞白,似乎随时会从空中力竭坠下。
此刻许多休息时间已过的修者,纷纷重又飞上半空,投入似乎永无止尽的与魔物对抗之途。
远山悲痛欲绝地抱着远山的身体落下地来,师傅与其他小师弟们也陆续降落,大家默默聚集。
师傅脸色凝重地将手搭上远山的手腕,然后静静地摇了摇头。
其实我们都知道,当红色血雾喷洒般染红长明灯照耀下的这块小小范围空间之时,远山体内生机已尽灭,只是不让师傅再确认一遍,我们怎么也不甘心。
远华良久才缓过气来,放声大哭,小师弟们也嚎啕不已。
我悄悄转头,抹掉脸上的一片潮润冰凉。
二师兄轻轻拍拍我的肩,无声安慰我,大家的心情其实都一样。
我也明白,这个时候尤其需要坚强,我们当师兄的,更要如此。
师傅隔了会,才轻轻道:“莫要哭,哭很浪费体力。”
话语听似无情,却很正确,谁都能感受到师傅此刻心底的悲伤与愤怒,因此没有一个人反驳,大家皆默默相继擦干眼中的泪,盘腿运功积蓄体能。
谁都不知道外头隐与魇魔的战斗还会持续多久,甚至最后能不能取胜都是五五之数,三百年前的“仙魔伏狙日”不知陨落了多少修界的高手,包括十多位强大的隐尊与上百的大成巅峰修者,而不知在何方沉睡的魇魔,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
如果拖得太久或失败,我们迟早也会走上远山的后路。
正彷徨担忧间,封印再次被震动,黑暗中群魔乱舞的景象忽然停止,魔物们再一次消散无踪。
可是当大家翘首以盼空中再次出现缺口的时候,却连个余震的音波都没有了。
似乎,外头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他们都在蓄势喘息,准备着下一战。
望着似乎平静如水却危机四伏的黑暗天穹,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当隐与魇魔再次激烈缠斗在一起的时候,便是分出生死胜负以及我们是否得以解脱的时候了。
是胜,抑败,都在那一局战斗里。
界时,我们生死都会有个解脱。
无声地黑暗里,象征光明与希翼的长明灯颜色似乎苍白无力了几分,微微晃动着,又似在为圣岛修魔对抗战中陨落的死难修者们黯然啜泣。
光晕范围里幸存的修者们,拼命地张口喘息,努力恢复体力。
谁也不知道,当下一轮战斗开始的时候,走的将会是谁。
泥灰脱落的墙角,远尘微笑着靠在那里,似乎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可是许久之后远宁去推他的时候,才发觉他早已气息全无。
原是早就重伤在身,只是不说,免得浪费同伴灵力体力,走上危途。
震惊过后,大家难免又是极度的悲伤。
小师弟之中,远无与远尘感情最要好,远尘这一去,远无当场便晕厥了过去。
二师兄纵然是师兄,此刻模样狼狈痛苦,也早就没有了以往温和稳重的成熟气派,只是眼眸含泪地无声望向师傅,似乎在询问,我们到底要坚持到何时?
师傅不是神,他只是一个三重天的大成修者,而且为了保护大家也几乎灵力体力告竭,此刻默默回望二师兄,看不清眼底心底的情愫,然则坚强依旧。
忽然,师傅转头望向我。
那一瞬间,我分明望见那似乎永远也不会动摇的坚定眼神中的一抹脆弱,悲伤无限。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清。
师傅也是人,我们可以依托他,可他疲累连自己都快要护不住的时候,他能依托谁?
心疼的感觉忽然揪痛了我的心,让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站起身上前狠狠一把抱住了师傅。
紧紧地,似乎要连到灵魂深处的用力拥抱。
良久,师傅轻语道:“一身腥臭味……”却没有推开我。
我含糊地唔了一声,有点舍不得放手,磨蹭良久,终归还是不敢造次。
然后目光交汇,师傅依然看似平静如水,强大而让人安心。
可是,我忘不了那一瞬间他眸底的脆弱。
是夜,师傅与其他门派的几个修者一起守夜,我们想让他进屋歇息由自己替上,他冷眼一瞪,我们便惯性的噤声,乖乖听话进屋大睡。
睡了不知多久,我忽然被噩梦惊醒,梦里长着翅膀的恶魔拼命追着我跑,醒来我便再也睡不着。
于是从不知谁的包裹中掏出一袭干爽的衣衫,去了一个小小的湖边洗刷身体。
身上有多道深浅不一的伤痕,都是魔物们所为,幸好修者的气可以对抗妖魔的魔气,若是凡俗之人被深深划上一道,估计保不好就要魔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