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步跨进屋内,阴雨天里,房中有些昏暗。主座上,贺夫人似乎正在休憩,看不到神情。
“伯母恕罪。”贺勘道了声,双手一合作礼,对着面前的长辈温文有礼。
贺夫人心中堵着一口气,好容易自己安排了这场,不想变成这样:“你有何罪?”
要说这件亲事就这么放下,她不甘心。一来是家里交代的事办砸了,是她不力;二来,面前这年轻人,她看得上,绝对不是池中物,配得上自己侄女儿。
贺勘双手垂下至腰侧,一派清明:“今日之事突然,但到底是我的不是,怕是要辜负伯母一番心意了。”
闻言,贺夫人心头一梗,竟是不知说什么,不管如何,自己侄女儿的名声很是重要。听贺勘的言语,他是知道这趟青阳庵来做什么,看来也是有意而来。
“你待如何?”她问,同时贺家族人,这事也是稳着来的好。
贺勘目不斜视,面色清淡:“不若这事儿只当是来赏玉兰罢,对姑娘家来说,名誉着实重要。这种事,不要当成心头刺才好。”
贺夫人不语,知道这个法子应当是最好的了。这个洛州的侄子作风端正,不该问的一句不问。
话说的也对,贺夫人是知道自己侄女儿的脾气,心气儿高傲,若硬成了这门亲,怕也真的记住了这根刺儿
()。倒不如就像贺勘所说,单单是来赏玉兰。
左右,也没人知道今日自己带来的是哪个姑娘。
“成罢,”贺夫人道声,“改日去家里坐,和你的兄弟们聚聚,今儿还得让你赔伯母赏花,辛苦了。”
“应当的。”贺勘道声,便知这门亲是断干净了,“天黑路滑,伯母和小妹早些回家才是。”
贺夫人一笑,眼中有欣赏也有无奈,亏着最后,这个侄儿还替她着想,护着关希蓉的名声。说到底,就是那个什么姓诸的。
这厢贺勘离开了客房,房门重新关好。
“哼,”贺夫人脸色一沉,白皙的手往桌上一拍,“给我拿住那个姓诸的浑人!”
婆子从内间门出来,弯了下腰,遂快步走出去。
贺夫人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又心疼自己的侄女儿,这厢走进内间门,就看着姑娘家的眼眶泛红。
“这事儿是姑母没做好,希蓉受委屈了。好在贺勘懂事理,里外维护着你的名誉。”
方才外面的话,关希蓉听了个清楚,那洛州贺家郎君把过处全揽去他自己身上,后面更说她是贺家的妹妹,这厢的维护她怎会听不出?
“我只是不明白,一个跟随先生如此大胆,直接管起主子的事了?”
贺夫人往人身旁一坐,攥上关希蓉的手:“还不是洛州贺家那几个老头子?总是想把人都控在他们手里,是以,安排着着姓诸的跟的。”
如此,关希蓉也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完全是那大胆的奴子自作主张,倒不是那贺家郎君的错。想起那个楚馆娘子,便觉得心中难受,她堂堂世家贵女,居然遭受如此羞辱。
没一会儿,婆子进来屋中。
“夫人,那浑人已经捆起来了。”
贺夫人嗯了声,往侄女儿脸上看了眼:“先送姑娘回去罢。”
随后站起来,自己走出了内间门。
外头院子里,诸先生被捆了个结实,两个强壮的家仆将他摁在地上。正是雨大的时候,他整个人浸在泥水里,口鼻里塞满的泥浆。
“夫,夫人饶命……”他抬起一张扭曲的脸,嘶哑着嗓子求饶。
之前肯定是被家仆狠狠地收拾过,诸先生的脸上全是血,一只眼睛肿的张不开。
贺夫人面上不变,心中的火气可是什么都压不下的,一个奴子如此大胆,敢坏她的事儿。听到求饶,也只是冷冷勾了下唇角。
诸先生挣扎着,怎会想到自己惹下如此大祸?拼力的解释着:“我不会说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求贺夫人……”
“咳,”贺夫人手往嘴边一挡,道,“你都说出来我是谁了,还说什么都不知道?”
“我,哎哟……”诸先生想说什么,但是背上被狠狠踹了一脚,当场疼得鬼叫一声。
那家仆道声老实点儿,使得力气可一点儿也不含糊。姓诸的在他手里,弱的跟个小鸡子一般。
贺夫人厌恶的皱了眉,只是给了两个家仆一个眼神。
到这时,诸先生再也顾不上别的,大喊:“是贺家老太爷,我是替他做事。”
“哦,”贺夫人才想转身,闻言脚下一顿,“那有如何?我京城贺家,还需看洛州本家的脸色不成?”
诸先生还想嗷嗷乱叫,身后的家仆手持一根粗棍,高举起后狠狠落下,直接敲上他的后脑。下一瞬,人就这么没声没息的趴在泥水里,抽搐两下。
血随着雨水蔓延开,很快地上红了一片,煞是触目。
贺夫人收回目光,将这恶心东西处理了,心里这才爽快些。只是可惜,这桩亲事没成,后面也不好再给贺勘安排,毕竟娘家那边也会在意。
“收拾干净。”她留下一句话,便轻巧离开了庵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