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那天,乃是‘王云’人物卡生身之母顾氏的生祭,他虽不信鬼神,但每到这一天还是会惦念拜祭母亲的。
要了些简单必备的香烛祭品之类的,寻个僻静之所,摆上母亲生前所赠的凌虚剑,自已拜祭了一番,便算是了了。
虽然不是如何盛大,但这种事情原讲究的就是心意。
同时,归于魔道之属,凭借一身旁门左道,以杂家学说入宗师巅峰之境的子鼠魏无牙久闻移花宫主的美名,且他自负才华能力,此番追杀江枫谋夺其家产不成,竟是起了求娶移花宫主的心思。
而且这人很贪心,一次就想娶两个。
邀月:?这人究竟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事实证明,再是宗师巅峰,那也不如大宗师的水平,魏无牙一身本事更不在动手打斗上,只怜星一人就能杀得十二星相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若非魏无牙保命手段了得,有着老鼠一般狗狗祟祟(不是错别字,就好玩形象的网络用语)藏身地下的本事,只怕今日便死在怜星手里了。
那天夜里,景行先生便执名剑‘凌虚’演练了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
剑影如水,月华如倾,从第一式“春风初动”到最后一式“回风拂柳”,均是如行云流水一般,空灵清绝,奥妙难言。
随着最后一式演完,则传来了女子击节赞叹的声音,“巴山夜雨话神剑,回风舞柳顾道人。云哥虽然不姓顾,但剑法造诣却超出顾柳二家的子弟多矣。”
“这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江湖上只怕再没人比你更强的了,其中神髓也绝非是区区招式精妙就可以比拟的。”
这脆生生的甜美嗓音,不是怜星宫主又是何人?
王云归剑入鞘,声音之中有着些许的怅然,“我不姓顾,可我母亲姓顾,便是你口中顾氏剑庐的顾。”
怜星就随他坐在了山丘草地上,静静地陪伴着他,听他缓缓说道:“巴山剑庐颇多矿产,其中还有金沙之属,家私自然颇丰,且我母亲又是巴山顾道人的幺女,名宿之后,门中明珠。”
“可惜,她遇见了家父,那时候家父还不是平原侯,也没有什么三奇枢使的名头,仅仅只是文武艺初成,出来闯荡江湖的无名小卒罢了,桀骜不驯,一文不名。”
“后来,他们结成眷侣,她便苦求我外祖家,以巴山剑庐之财势襄助我父,因为有了这臂助,我父后来仕途方能走得顺利,才能实现自已主战练兵的志向,上策平戎。西夏可取,河西掌中。武宗惊异,机宜与衷。”
“可在这之后,家中姬妾甚多,子女亦是不计其数,连同我在内,他有十个儿子。”
“我是他最重视的儿子,但绝不会是唯一的选择,我母亲也一样。确切地说,是他所有的妻妾子女都一样,凡事只有两样标准,一是事关他自已,二是有助于实现他志向愿景的人与事。”
“当年在鄂州任上,设宴待客,客人酒醉之后要轻薄有为他生儿育女的貌美姬妾,事后姬妾痛哭流涕,将此事告知于他,可他却叫那姬妾自罚三杯,依然谈笑风生,反向客人致歉。”
“事后亦厌了姬妾,我母亲心中不忍,为其说情,便也遭了迁怒。”
“若在家事上没有责任没有担当,舍弃了女人又恼羞成怒,那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来,齐家修身也不知学到了何处。”
“他老人家身边结交的,则多是湘楚人士,他们依附我父以求仕途,我父则将他们分别荐给手下的将领,后来那些人竟残杀已然臣服羌人中的老弱病残,将首级献上以此邀功。”
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只敢杀没有反抗之力、也不能为他们自已转化出生产力、甚至不能生育的老弱,只能说这是既无能又没有灭族的胆量,还贪功,着实是令人不齿了。
杀老弱冒功,难道不是在激壮年不安,而后骚动造反么?
怜星容易站在女人那边思考,身为女子听见老弱妇孺被屠杀的惨状,也多少有些不忍,但她未知全貌,不好评价什么,只是鬼使神差地,握住了王云的手,道:“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
那人亦回握了她的手,有些黯然地、苦笑着叹道:“今日本是我母亲的生祭,可惜今年不巧,不能亲自去拜祭她了。”
听了这话,怜星略微思量,便问道:“那你身上可带了什么纪念的物事么?若是有的话,当做寄托来拜祭一二,我也能给伯母上柱香,告诉她,你现在一切都好,不要担心忧愁。”
“那就只有这把凌虚剑在身边了,顾柳子弟,都喜欢在剑刃刻下剑在人在,剑毁人亡这八字,但我母亲不喜欢,我也不认同,所以凌虚就还是当年的模样。”
说着,他便将凌虚递给怜星宫主,那是把分毫不输于“碧血照丹青”的名剑。
怜星将之奉于台上,恭敬诚恳地上了三炷香,虔诚地祝祷着,“顾家伯母,景行先生才华出众名满天下,人品亦是白璧无瑕,您不需要担心什么。”
“但是日子还长,也请您继续看顾他保佑他,让他实现抱负的路上不要遇到太多的险阻亦或是危险。”
之前听花星奴说王云要了些祭拜用的东西,怜星宫主心中就有所猜测,故而尽量快地处理完魏无牙那些下三滥却繁琐的手段,然后就来寻他。
也正因为如此,两人在月下谈心,言及各自的隐秘心事,关系便更深了一层。
怜星虽是常人眼中杀人不眨眼的移花宫主,但她在与心上人相处的时候,亦是极尽柔情,和婉动人的,这样的倾心相待,又怎能不叫人动心呢?
大概刚起一起的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怎么也不会腻。
他们也不用共诉什么柔肠,只是交流武学经验,验证《明玉功》与《神照经》的共通之处,那就已是十分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