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监工和王大海一帮人渐渐走远,贫民坊的街坊邻居们也都各自散了,易天行兀自气不过,可看看李阿婆,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如果李阿婆不收那二十两银子,王小义只怕立时便要断了伤药,就算赤脚医生平小鹊看病分文不收,可去药店里抓药毕竟还要银子。
易天行看着李阿婆颤巍巍地回到屋子里去,只能叹了口气。自己一介草民,既没有万贯家财,又无分毫修炼境界,虽然世事一百个看不惯,但自己却毫无改变的能力。
一名同在集市里摆摊的街坊看见易天行兀自站在院子里呆,问道:“小易子,今天你还一起去集市卖野味儿吗?”
易天行缓缓地摇了摇头,却不说话,他在幽暗森林里徘徊多日,一直等着罗天远和自己汇合,却哪有心思打什么野味。
那街坊见他呆呆愣,心想他今天应该是不会去集市出摊了,却也不再搭理他,兀自取了自己的杂货,往集市的方向走去。
一个穿着灰不溜秋的长大褂的中年人却是和这街坊擦肩而过,朝着李阿婆家走来。
街坊见了此人,打了声招呼:“平大夫,您来了。”
来人乃是一名赤脚大夫平小鹊,他那一身长大褂本来是白色的,却脏得跟一块破抹布似的,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
城西北本来就是住些穷苦人,除了保正王大海,其他人基本都是裤兜里比脸还干净的主儿,偏偏这些个什么都没有的穷苦人平时头疼脑热的却不少,都亏得有这赤脚医生平小鹊。
听说平小鹊以前还是个岐黄世家的少爷,虽然不是嫡系长孙,但是本也应该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却不想竟然和易天行一样,从小便被测试出毫无修炼天赋。无法修炼元气,将来在岐黄之术上成就自然也就有限,所以平小鹊少年之时竟然被家族给赶了出来。他一个人只得在城北的另一个贫民坊租了个小破房子,从一些贫民手里收一些草药,做一些普通的伤风感冒,跌打损伤的药物来出售维生。
平小鹊虽然无法修炼元气,但总算家学渊源,普通的头疼脑热还是应付得来的,而且他这个人虽然陡遭变故,但是心态倒是很好,不能修炼元气也毫不介意,平时给大家看病的诊金也是能不收就不收,所以虽然穿的邋里邋遢的,但是城北的几个贫民坊之间,大家伙对他还是颇为尊敬的。
平小鹊和那街坊点了点头,脚下不停,一会儿工夫就进了李阿婆的院子,看见易天行也在院子里,马上一副笑脸:“小易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几天可有打着什么好吃的野味啊?上次那只兔子味道不错,你什么时候再熏野兔子记得一定要给我留条腿。”
平小鹊虽然在修炼上毫无天赋,对金钱也没什么追求,但偏偏有一条,好吃。东家的饼,西家的面,只要稍微带点香味的他都能流口水,平时街坊们也就经常一小坛子咸菜就抵了诊金。
之前王小义摔断了腿,易天行请了平小鹊来给王小义看腿,拿了一只自己熏的野兔子抵了诊金,平小鹊着实过足了好几天的馋瘾。
易天行道:“这几日没有,平大夫,小义昨晚一直喊疼,你赶紧进去给他看看。”
平小鹊一脸的失望,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还不住地唠叨:“你什么时候再去打猎?可千万要记住给我留条兔腿啊!”
易天行又好气又好笑,将平小鹊往屋里轻轻一推,道:“放心放心,到时候再给你留一整只,你可赶紧进去给王小义看看吧。”
平小鹊一听到又有熏兔子吃,高兴地走路也轻快了起来,进了屋子,却突然脸色一变,三两步走到了王小义的床边。
床边的李阿婆察觉到了屋子里来人,开口便是哭腔道:“是小易子吗?可不好了,小义好像快没气了!”
易天行跟着平小鹊一起进了屋子,听得李阿婆这么说,不由得吃了一惊,再看平小鹊一只手搭着王小义的脉,脸上露出一副凝重的神情,知道王小义的病情只怕是加重了,却不忍心和李阿婆直说,只能道:“李阿婆,你放心,是平大夫来了。”
李阿婆道:“啊,平大夫,小义昨晚上一直喊腿疼,大清早的时候刚刚好一点,我看他也睡着了,可是,可是刚才那什么高监工来过以后,小义的呼吸好像突然变乱了,我怎么叫他他也没反应。”
平小鹊问道:“高监工?”
易天行便把刚才高监工和王大海来过的事和平小鹊说了。
平小鹊脸上又是一变,他将王小义的衣裳解开,翻找了一番,便见到王小义肋下被高监工的烟斗烫伤的伤口。
易天行站在一边也看见了,自然知道定然是刚才高监工干的好事。李阿婆站在易天行身后,又加上她老眼昏花,却是没有看见。
易天行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这个人渣畜生,竟然对一个病人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他转身就想冲出屋子去找那高监工,却被平小鹊一把抓住。
平小鹊道:“小易子,你去了也没用。”他扯了扯易天行的袖子,低声道:“咱们出去说。”
平小鹊对李阿婆道:“不打紧不打紧,小义只是睡过去了,我这有一副药,李阿婆你一会用三碗水煮成一碗先让小义喝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来,递到李阿婆手上。
李阿婆听他如此说,心里稍稍宽了心,她颤巍巍地接过药,便摸索着去烧水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