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泠歌对夏旅思的态度温婉细腻,掩不住的关心和心疼,倒像是琴瑟和鸣、感情弥笃的伴侣一般。这可是从来没想象过的场景,更别说见过了,这让夏孟辅这种什么场面都见过的人都忍不住一愣,要知道自从夏旅思和公主大婚以来,他这个亲爹都从来没见过他的世子和长公主殿下一同出现过。
夏孟辅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十王爷已经走过来了。他打量夏旅思,故意居高临下地站在夏旅思面前:“夏驸马大名如雷贯耳,当日你和公主大婚之时没有举行举国同庆,我边关防务繁忙不能擅离,因此未得一见。后来这两三年本王数次进京,也从未见长公主提及你,搞到现在我这做王叔的都不认得你呀,哈哈!”
十王爷这一句话便是含沙射影。暗示的就是段泠歌不重视夏旅思,大婚的时候没有进行举国同庆,婚后的两三年段泠歌也不提起夏旅思,更不介绍给皇室宗亲,暗示段泠歌待夏旅思就是一个透明人。
说的是段泠歌和夏旅思的相处,打的是夏孟辅的脸,存心让夏孟辅因为段泠歌故意怠慢和夏家的联姻而恼恨段泠歌。
但是夏孟辅是个老狐狸,他像是没听见,双手背在身后,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夏旅思听不得别人内涵段泠歌,正要开口怼人,但是段泠歌优雅一笑,牵住夏旅思的手抬起来,另外一只手动作亲昵地拍了拍她。
“十王叔莫怪,这确实赖我。我妻以前是小孩子心性,不喜繁文缛节,皇家规矩又太多,我自然要护着她,因此前些年不免心疼得紧了些。”段泠歌淡笑:“现下她有了自己的兴趣所在,也常能在一些小事务上帮衬我些,自然在我身侧的时候就多些了。这才有机会面见功勋彪炳的十王叔。”
段泠歌一番话说得圆融,十王爷内涵她与夏旅思关系失和的一席话,被她说成了活像是她疼爱妻子,舍不得抹杀妻子的快乐心性似的。但是明明满朝文武的人都知道,夏孟辅的世子,在和长公主大婚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痴儿。
十王爷被怼得一时无话可说,悻悻地拱手:“幸会。”
夏旅思偷笑,也拱手:“久仰。”
她还不知道,她家这娇滴滴的公主娘子睁眼说起瞎话来,也是这样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呢,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什么心疼得紧,要知道她当年搞事的时候说她不守规矩,公主老婆打的那几下戒尺,可是让手红肿了好些天。
夏孟辅的眼睛半眯起,闪着老奸巨猾的精明,他说:“衣冠不正,和王爷说话有失体面。夏迟我儿,还不快快去换身衣服来。”
“哦。”夏旅思准备走。
段泠歌再次主动牵起她,淡声道:“如此本宫暂且失陪,我带驸马去换身衣裳,身上磨伤之处也要细心看顾一二。”
公主娘子的意思是要亲自带她去换衣服吗?这待遇也太好了,夏旅思通过自己的耳朵给自己的心喂了一大口糖,甜得她露出八颗白牙笑起来。
御花园虽是花园,可是亭台楼阁,便殿花厅数不胜数。宫娥们迎着段泠歌和夏旅思来到了一侧的便殿,夏旅思一进去,屋门刚关上,夏旅思就回身用一个大大的拥抱抱紧了段泠歌,嘟起嘴埋在她颈边亲了两下。
“公主娘子,你好香哟,么,么!又可爱又香!”细细嫩嫩的皮肤,啜起来像布丁一样柔滑香甜,夏旅思亲了还想亲。
“喂!”段泠歌皱着眉赶紧略略推开她:“你是猴儿吗,再把我啜伤了定不饶你。”
“啊?”会啜伤吗?她就爱这样把柔软滑嫩的肉肉啜进嘴里。夏旅思撩开段泠歌的衣领子一看,刚刚亲过的地方确实微微红了些。唉,好娇贵呀,这样啜一下就红了。真的是吹弹可破诶。
夏旅思再靠近,伸手牵段泠歌的手:“老婆可爱嘛。你和你说哦,以前我生活的那个地方,不再有王公贵族,也不再有奴隶仆人,几乎每个人都要在普通的环境中出生长大,读书。到了高中或者大学,还要自己离开家独自一人去上学,然后自己独立生活,洗衣做饭、劳动工作,都要亲力亲为。在我身边的所有女孩子,从来没有像你一样真正保护在宫中。你完全算得上我见过的女孩子当中最不同的了,是个独一无二的公主,那么娇嫩、那么娇贵。”
夏旅思笑着亲亲段泠歌的手:“所以忍不住嘛,一碰到你,就忍不住肉紧,就想亲一亲啜一啜。”
那种感觉就像看到一个小奶娃嫩呼呼的小脸蛋似的,看见了就忍不住亲一亲,掐一把。但是对段泠歌的那种肉紧不像是对小奶娃,而是带着渴望,直想把她身上的每一处美丽和软嫩吃进肚子与自己融为一体。
可是夏旅思说得那么情真意切,段泠歌听得却不由莫名地气闷起来。夏旅思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对她的身子有莫大的兴趣,此番说得更像是她对她的一切喜欢,皆是因为喜欢她的身子……
何况这人如果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身边有多少女孩子?说得这般了解,夏旅思以前与许多女子熟悉亲热吗?
段泠歌的气息倏然变冷,她轻轻挣开了手,转过身去:“里屋备了衣衫,你尽可去随便挑身你喜欢的。去吧。”
“嘶你不是要帮我换衣服吗?公主姐姐还说要看我的磨伤呢?”夏旅思抗议。
“我改变主意了。你有手有脚,自个换!”公主殿下声音矜淡,语调要多傲娇有多傲娇,一扭头甩袖走人了。
夏旅思挠挠头看着段泠歌优雅地迈着莲步打开房门出去。刚才还那么温柔呢,放肆了一下就把人惹恼了。你们当公主的,都是那么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吗?
大美人一生气,又不帮她换衣服了。夏旅思叹气,自己进了里屋,从柜子里十几套款式各异颜色各异的衣裙里挑了一套出来换上。她换好衣服出来,现外殿的桌子上,宫娥正跪在地上用漆盘呈上了药膏,纱布和用来敷药的布帕子。
夏旅思知道,这是段泠歌吩咐送上来的。古代的粗布衣裳纤维很粗,为了耐磨和不易皱缩还会上浆,就变得更粗硬,夏旅思的这身也是细皮嫩肉的,她自己都没想到,穿着粗布衣服走动了大半日竟然能把手腕上的皮肤给磨伤。
当然夏旅思自己的话,是不会理会这种不是伤的的伤的。不过既然段泠歌送了药来,夏旅思伸手拿过药膏,再顺手拿了布帕子往怀里一塞,就跑出去找段泠歌去了。
这时花园里还热闹着,但是段泠歌和夏孟辅、十王爷、郑左丞等几位重臣则移步到湖边的亭子里,正在纳凉闲谈、品茗赏景。
夏旅思走过来了,段泠歌见了她,抿嘴做了个似笑似嗔的表情,似乎刚才的气恼消了些。段泠歌抬手指了指她身边比她的桌子低一阶的案桌,轻声说:“驸马坐吧。”
夏旅思才不要坐别的桌子,她直接走到段泠歌身边,一屁股坐在段泠歌身侧的软席上并从怀里掏出药膏盒子和布帕子一股脑儿推到段泠歌面前的桌上,一脸无辜地撸起袖子指给她看:“公主娘子好不耐心,人家换了衣衫出来你还没帮人家擦药呢,就走了。红了……这里。”
啊这。小娥和蓝陌偷偷递了个眼神,都有点脸红。虽然以前见惯公主和驸马相处的场景,但是那是在私下,今日可是当着外臣的面呢,夏驸马也敢这么亲热大胆的吗?她们那一向注重礼仪的长公主殿下,不知道要怎么斥责那痴驸马了。
十王爷抚摸着胡子喝茶,一点不掩饰看好戏的心态。郑左丞铁青着脸只皱眉,一副忍耐再忍耐的样子。夏孟辅则全不动声色,像是没在留意,实则耳清目明。
段泠歌却气定神闲,她拿起药盒打开,用布帕子沾了药膏,淡定地开口:“送药膏让你涂药,你倒赖我。皮猴儿,让众位大人们都看笑话了。”
段泠歌话说完,却是手中动作没停,轻柔地给夏旅思磨红的手腕皮肤抹上了舒缓的药膏。这种神态,倒真像是拿自己俏皮的小妻子无可奈可、又爱又嗔的样子。
夏旅思听得捂嘴直笑,悄悄说:“如果不是那么多人,我就要亲你了。”
段泠歌不说话,赶紧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大臣,吓得心儿一颤,怕这痴儿真的痴起来不管不顾地就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来,脸悄悄地染上了三分嫣红。
十王爷开口了:“长公主殿下,我最近听闻朝中争辩十分激烈,就是关于盐税、盐运改革之事。据说各地的世族长老们皆各顾利益,出了不少乱子。我这个人一向最忠于皇族,公主放心,我定全力维护安宁。只是北边情势复杂,常年有战事,又有许多盐商、私盐贩子和世族势力们互相争斗、寻仇、打杀等。北边为了这事真是乱不可说,所以我此次来,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请公主下旨,令我收编北方的十万大军,便于统一调配。”
“公主放心,只要盐业改革顺利完成,这十万大军便可归还于朝。”十王爷笑着抚摸胡须,似乎拿定了主意段泠歌一定会同意他的奏请。
这件段泠歌自然不可能答应,可是她又苦于找不到借口推脱。毕竟十王爷说的朝中为了盐业一事分歧巨大是事实,北方世族彪悍抵抗段泠歌的政策,和段泠歌授意的大盐商之间有许多冲突也是事实。何况十王爷手里还有在城外的五万边军。
就在段泠歌思忖如何应对的时候,夏孟辅不疾不徐地开口了:“十王爷忠心日月可昭。不过这件事实则不需王爷再多虑。”
“此话怎讲?”十王爷追问。
段泠歌都忍不住坐得更直了,难道夏孟辅——
“盐业一事,长公主深思熟虑,有利于社稷。朝中争论,乃政论之争,不涉私利。也就是说,我等都盼政策能更合理,更完善,所以相信不久之后,政策就能顺利推行,现有的一时混乱不复存在矣。”
夏旅思算是听出门道来了,破天荒啊,老头儿向着段泠歌说话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家权臣爹好像做了两件好事。一是松口要接受段泠歌推行的盐务改革,二居然不惜用同意段泠歌的方式来抗拒十王爷的拥兵要求。
夏旅思笑起来:“哈哈,哈哈这就是老和尚的家,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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