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排那个向来肆意笑着的女孩早已背负行囊前往外省,唯一的缅怀只剩下每个人桌前一块小小的奶糖。
班主任一下子丢了江橙橙这个高考状元种子选手,心痛得无法呼吸。可事实上她更加担心的是沈长明。
自从江橙橙离开之后,沈长明就把东西搬到了他的位置,虽说整天照旧学习看书,但有些东西却开始生变化。
这个本就安静沉稳的少年比原来变得更加淡漠。
有时候班主任从窗外路过,还能看见这人撑在窗边向外看,视线就在那些层层相叠的云层里穿梭,似乎在等待又或是期待什么。
……
夜色渐深,万家灯火在窗外骤然亮起。江橙橙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是一块潦草的画板和满手的铅笔灰——她已经在这个小画室训练了两个月。
画室的主人是刚退休下来的大拿,如今出山亲自为他辅导,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江橙橙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总感觉a市潮湿的空气快要将他溺毙。刚才画室主人的话回荡在他的耳边——
“你确实有天赋,但却从不拿这些天赋当回事。”
“江橙橙,你已经落后那些人太多了。”
最后这一句话最为刻骨铭心,宛如平地而起的惊雷,让他脑袋嗡鸣一片,有些不知所措。
她又想起那天面对沈长明时那些信誓旦旦的场景——
“那我们过段时间见?”
“到时候我一定给你画一幅最棒的画!”
我们彼此于谷底相见,注定分道扬镳各自攀爬,与其再如今纠缠拖延,不如一年后在峰顶相见,更加用力地拥抱占有彼此。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去联系彼此,甚至在日常生活中都没有提及过对方,好像那些相遇相知相爱的过程只是泡影一场,随着融雪一起离去了——
其实不然,江橙橙担心自己只要一听见对方的声音和消息,就会迫不及待地奔去见他。
可是在画室主人留下这样一句话之后,江橙橙开始陷入自我怀疑里,怀疑这双手真的能再次作画,怀疑自己能不留余力地挥实力,怀疑明年夏天能否再次见到想见地那个人。
好想见他……江橙橙双手掩脸,微微佝偻脊柱,恨不得浸入黑暗来掩饰自己难得的挫败和懦弱。
真的,好想再看看他。
思念的种子早已在几个月前就悄然播下,如今已经攀延而上直至心口,伸出扎人的荆棘慢慢将心脏束缚,每一下跳动都带着难言的疼痛。
在这种难耐的痛苦的推动下,江橙橙跑向巷角小卖部,用红色的公共电话拨出了然于心的电话——
“喂?”
介于青年男人摇摆不定的低沉嗓音让她眼眶瞬间红。
她咬住下唇,不敢说话,怕一旦说话,那些更咽就会像疯了一样冒出来,前几个月洒脱的假象就会功亏一篑——她不能回应。
那头的人似乎也知道他是谁,沉默半晌,等到呼吸声隔着电话线传递好久,久到小卖部的老奶奶都诧异看着江橙橙的时候才说出两个字,“我在。”
江橙橙没说话,只是吐出一口浊气,在话筒上轻轻敲了几下以示回应,她顺着石墙缓缓滑下,蹲在墙角听着对方平稳的鼻息。
老猫凑在他的脚边蹭了几下,顺势舔了几口绕着电话圈的手指。
江橙橙撸了几下老猫,望着天边那片灰紫色的幕布,整个人在一片静默里归于平静。
后来江橙橙没有再联系过沈长明。
又过了几个月,在新年除夕之际,江橙橙收到了一份来自a市的新年礼物——那是一盘录音带。录音带里储存的是一片交叠不齐的呼吸声,还有那声“我在”。
江橙橙听了很多,很多遍。
春去夏来,伴随着知了孜孜不倦的啼鸣和直逼4o度的高温预警,为期三年的高中生涯在无数的画纸和练习册下终于要迎来句号。
当江橙橙放下手中的笔,踏上了回去的路。
山风从窗外袭来,带来久违的茉莉香,驱散了少女心中的阴霾——又是一年花开,故人也即将归来。
最为给高中生涯收尾的最后一餐,顾扬一早就兴高采烈地约沈长明去海边的小拍档吃烧烤喝啤酒。
当他孤身一人走在沿海大道上,与江橙橙的初见和过往就好像陈旧的黑白电影一点点在他眼前倒放。
似曾相识的山风自远处小平山而起,裹挟着白色的茉莉花瓣和清香而来。
他脚步逐渐轻快,追风而跑。风穿过他的颊边带起碎,将从前的所有灰暗全都隔绝在身后。
他跑呀跑呀,在那个拐角处再度撞上一片温热,慌神之间抬起眼却陷入一片熟悉且炙热的温柔——一如既往,恍如初见。
初见是你,惊艳是你,救赎是你,沉沦是你,未来也将是你。
“好久不见。”
“沈长明,我回来了啦。”&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