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床上无力倚靠的人将束在一旁的床幔往一边撩起,一张病容直冲进容璟眼帘。
只一眼,容璟便僵住了。
庄渭川眼神微动,他若无其事的将目光从容璟身上移开,盯着容千珑看了许久,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庄泾肋上前去替他顺气,熟练的拿过一旁的干净帕子递给咳的直颤的兄长。
容璟目光幽深的看向容千珑,容千珑则是双眼水蒙蒙的回望他,嘴唇微微发抖,似乎在等待他的审判。
他想他明白了容千珑的反常。
记忆追溯到数月前的乾阳宫,容千珑在乾阳宫毫无征兆的发病,似乎当时卫国公在场,之后的种种反常,好像都有了解释。
容璟喉结滚动,耗尽所有力气露出一个无事发生的笑容,轻轻揽住容千珑的肩膀:“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方便?”
容千珑望着他,眼中似乎不解,又好像在探寻他的反应是否出自本心。容璟几乎也要撑不住了。
幸好此时庄渭川稳住了咳嗽,对他道:“多谢李公子送来的药,因二弟而得了李公子恩惠,实在不胜感激。”
容千珑胆怯般缓缓抬头,小心的看着庄泾肋,连开口都觉得困难。
亲眼见到血缘亲人的感觉,即便前世经历过一次,容千珑仍然觉得四肢酸软,喉头干涩,仿佛魂魄都被剥离了。
“想来有误会。”容璟上前一步,已经回复了平常的游刃有余,在庄泾肋不远不近的地方负手而立:“孤的弟弟姓容。”
“哥…”容千珑想让容璟带自己走,虽然要来的是他,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受他自己控制,完全动不了了,伸手想拉容璟的衣袖,可是距离远了够不到。
容是大啟皇室的姓氏,即便身份再低也是郡子。庄泾肋脸上没有一丝惊讶,早在那日分别后,在轿子上就琢磨出情况来了。
那日容璟盛怒之下唤了声“千珑”,近二三十年京城里敢往名字里放“千”字的可没有几个,若与自己结交的美人不叫李行思,也并非吏部尚书家的过继子,能让李言思闷头认下不解穿的,除了皇子好像也没别人了。
直到回家没多久太医亲自登门,笑盈盈的看了他的伤口,耐心的叮嘱了许多,还声称来都来了顺道给久病的庄泾肋诊了脉。
全家都一头雾水,客客气气送上喝茶钱,太医却不肯收。
庄泾肋确信自己的猜测无误,他没敢将自己认识皇子的事告诉自己父亲,若是被父亲知道了自己多次轻薄皇子,还不得把他皮剥了。
因此只告诉了性子温和的兄长,眼下庄渭川只装作不知情,不过他久居国公府,演技不比太子容璟,但他也不在乎,稍微演一演惊讶以示礼貌,断定容璟不会拆穿他。
“不知太子殿下和皇子殿下光临寒舍,还请…”说着庄渭川便要站起身,容璟上前去扶住他:“不要起来了,孤的弟弟便是此症,岂能不及人之心。”
庄渭川道谢:“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小人不胜感激,泾肋,还不快给二位殿下问安。”
庄泾肋心想你的都免了,我的自然也不会计较。但听兄长这么一说,心想是要走个过场,便起身行礼:“小人给太子殿下请安,给皇子殿下请安。”
直到他跪下,容璟也只是淡淡的看着,没说一句免礼。庄泾肋暗暗翻白眼,吹了下嘴角的头发。
容千珑似乎才回过神,勉强往前走了几步,堪称踉跄。容璟余光看到,便低头看向庄泾肋,矜持的说了“”免礼“”二字。
庄泾肋心里骂骂咧咧,容璟对他的厌恶他感觉的到,谁让自己当着人家的面,对人家弟弟动手动脚,现在后悔也晚了。
不过横竖都是男人,也没有吃亏一说。即便自己顶不住美色真动了心思,那也是他弟弟示好纵容在先,庄泾肋自觉无错,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礼,站起来也不再说话。
“劳烦二公子去给孤沏杯茶,要沸水滚茶,再用茶杯盖装满新雪兑进去。”
庄泾肋心中冷笑,笑容璟气急败坏,笑容璟没有办法只能朝自己撒气,因此愈发得意洋洋:“小人这就吩咐…”
庄渭川打断他:“泾肋,你亲自去。”
“哦。”庄泾肋不情愿的去了,等到关上门,容璟回头捞过来容千珑,如同展示一般给庄渭川看,庄渭川也不似方才的低眉顺眼,好不敬畏容千珑的皇子身份,四无忌惮的从上看到下。
等他看完了,容璟轻轻扳过容千珑的脸,给他擦了擦眼睛,对他说:“你才刚好别又染了病气,你去外头玩一会儿,我同庄家大公子说几句话。”
容千珑不知道容璟看出什么没有,他这会儿也实在没有力气说更多,横竖自己把人带到了,逃似的出了门,祈求一瞬喘息。
等在外头的寿丰扶住他:“您怎么了?”
“没事,里间太热。”容千珑咳嗽一声:“冷不防被冷起冲着了。”
一旁的青虹凑过来,他知道自家主子今日辗转反侧为何,便道:“公子您往偏厅去找我们家二爷吧,那里暖和还自在,小的去厨房要写点心果子来。”
容千珑不想苦挨在这里等一个不想等的结果,便跟着青虹去找庄泾肋。
庄泾肋见到他时面上带着自恃宽容的笑,他还对自己身份一无所知,只是得意自己早就知晓了容千珑的皇子身份,殊不知这是假的。
“来,坐。”庄泾肋从棉扇笼里拿出厨房刚出锅的豆黄糕:“你先吃着,太子殿下得精细伺候,否则一个不快,我全家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