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小祖宗你慢点,当心跌跤!”那孩子身后似乎有人在追赶,噼里啪啦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是谁,居然在府里这般大呼小叫地!”庄氏气冲冲地起身,正要让人出去看看,门口忽然闯进一个六七岁身穿明黄色衣裳的的孩童。
陈昭的声音,真是这孩子!颜秋霜越听越肯定差点乐得叫起来:天哪,自己的运气也太好了吧,这节骨眼上陈昭居然来了,这个救星的分量比夏荣不知道足了多少倍。机会难得,自己可得好好利用才是。不然庄氏这恶婆婆还真当自己是她手里的汤圆爱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
明黄色衣裳,难道是太子?庄氏一惊,跟着暗暗叫苦。这个小祖宗怎么来了,自己正让颜氏罚跪,怎么偏生就要他给撞见了。庄氏知道事情不妙,赶紧冲地上的颜秋霜使眼色示意她起来。可颜秋霜只管盯着太子,根本不看她这边,庄氏急得不得了。
“婶婶,你怎么跪在地上?”颜秋霜还没开口解释,陈昭又道:“咦,满屋的人都站着就你跪着,是不是她们嫌你是乡下来的,合起伙来欺负你?婶婶你告诉我哪些人欺负你,我教训她们替你出气!”颜秋霜摇了摇头,笑道:“没谁欺负我。”
陈昭大声道:“婶婶你别骗我了,你都叫她们给逼着跪下了还没谁欺负你。你别怕,受了委屈只管说。当初一进宫,他们偷偷
地取笑我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我很生气可又不好说。后来母后告诉我,往后但凡有人敢就这个取笑我,不管明里暗里都拖下去掌嘴或者打杀了事,有些人就是贱,跟他们不用客气,你要打得他们不敢再冒犯你为止。我掌了几个人的嘴,此后宫里再没人敢说我了。”这番话听得庄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太子驾到,你们怎么还站着不知道行礼!”尖利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颜秋霜抬头一看,赵公公和何婉站在门口。屋内的女人们立时呼啦啦跪了一地。“参见太子。”“都起来吧,谁稀罕你们跪。我就是来看看婶婶和妹妹的,吴二妮,我妹妹呢?快给我抱来。其余的人都走吧,我要和婶婶说话,一屋子的人看着心烦。”颜秋霜看着陈昭不耐烦胡乱赶人的样子不禁目瞪口呆,这小子在宫里才呆了多少天居然就这么霸道了,转而一想又觉得正常,毕竟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子,是国之储君。
被太子这般挥苍蝇一般地驱赶,其他人没觉得有多委屈,庄氏却一阵胸闷:果然是乡下地方长大的孩子,居然这般没教养。自己好歹是一品的国公夫人,就算进宫见皇后娘娘都要受到礼遇的,眼下居然被一个毛孩子给这般轻慢。“殿下不能这样,这一位可是你夏叔的母亲,定国公夫人。”说话的人正是苏老头。
苏老头因
为要拉着夏荣参观夏府,所以他们两个落在后面一点。夏荣看到妻子跪在地上还以为她是给陈昭行礼没起来的缘故,当下好笑地去拉她:“你这婆娘,还做上戏了,昂儿不,是太子又不是别人,赶紧起来,跪上瘾了你。”颜秋霜做出胆怯状看了一眼庄氏,满脸羞愧地道:“我做错了事,正被婆婆罚跪呢?”
夏荣一愣,高声道:“做错事,你做错什么了?”“婶婶你果然是被罚跪了,先前你还骗我说没人欺负你!”陈昭的声音更大。苏老头皱眉:“太子殿下你说错了。定国公夫人是婆婆,你夏家婶婶是儿媳妇,庄夫人这是教导你婶婶,哪里是欺负她了。”
这个颜氏,不知道是呆板还是故意,都这时候了还不起来非要跪着给大家看,庄氏气得肝疼,板着脸对颜秋霜道:“还不起来。太子殿下特地来看望你你却只管跪在地上,真是没眼力见儿。”颜秋霜委屈地道:“这不是婆婆说要儿媳妇跪上一个时辰,好好反省思过嘛。您没发话叫我起来,我哪敢起来。”
“你,你这个蠢东西,居然这般呆板没脑子,果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狗肉就是上不了正席。”庄氏气急败坏,内心话冲口而出。娘居然这般瞧不上自己的媳妇,当着大家的面都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背着人不知道会怎样轻慢颜氏,亏得自己还跟颜秋霜说带着她进京享福。
夏荣看了一眼庄氏又看了一眼颜秋霜,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庄氏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不好顶撞,只能伸手去扶颜秋霜起来。颜秋霜跪久了膝盖有点疼,加上存心做戏,眉头紧皱嘴里嘶嘶地吸气。恶婆娘自来凶悍霸道,之前在竹海的时候即便被白发双煞劫持都没这么狼狈,可跟着自己来到京城家中却要受这么大的委屈,夏荣又是心疼又是内疚,眼睛都红了。
庄氏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好,转眼看向夏荣,却见自己儿子只是默默看了一眼过来。那目光冷淡平静,仿佛在大街上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庄氏心里一沉,小儿子不在自己跟前长大,一个人在外生活了那么多年,本来跟自己夫妻就不亲;这回又听到自己这样的话,恐怕越加不肯亲近自己了。
夏荣因为孝道不好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陈昭却不同,一来他是太子二来他年纪小口无遮拦。庄氏的话使得他当下就炸毛了,愤然道:“你胡说八道。婶婶才不是蠢东西,婶婶若是没脑子怎么能帮助父皇的侍卫找到晋王偷挖金矿的地方!”他说完看也不看庄氏,只管扑过去揉着颜秋霜的膝盖。一边揉一边问她疼不疼。
这孩子还是这么贴心,不枉自己疼了他一场,颜秋霜感动得眼眶微湿,伸手摸了摸陈昭的头,低声道:“不怎么疼,一会儿就好了,好孩子你别担心。”陈昭见她眼眶泛泪以
为她是委屈得想哭,不由嘟囔道:“婶婶你是不是在这里住得不舒心,要不你和叔叔带着妹妹去宫里,咱们还是住在一起。你放心,宫里有母后护着,保准没谁敢欺负你。往后等我长大了,我保护你和妹妹。”
宫里是什么人都能去住的,这孩子说话真是好笑,颜秋霜哭笑不得。苏老头板着脸道:“殿下又胡说了,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庄夫人是你婶婶的婆婆,她让你婶婶罚跪肯定是有理由的。咱们总得问问事情的缘由吧。”苏老头发话,陈昭还是得听的,他嘟着嘴不满地道:“那你问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要罚婶婶跪上一个时辰。”
尴尬羞愤被晾在一边的庄氏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可她不忿于被一个毛孩子这般羞辱,好在成婆子比较会来事,赶紧上前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太子驾临自家一事,定国公夏无忌也知道了,急急从衙门赶了回来;老太君也惊动了,大家都往琳琅院赶,然后在门口碰了头。母子两个走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成婆子说到野猫一事。
“可恶,些猫就该扒皮抽筋,幸好二郎媳妇身手利索,不然我们寿姐儿不是被挠到了。不过畜生而已居然这般猖狂。传我的话下去,往后咱们家只要进了这种畜生,直接打死了事,管他是谁家的!”老太君听完火冒三丈,拐杖一顿大声下令道。“娘您别生气,
事情都过去了,我扶您过去坐下。”夏无忌见老太君太过动怒,生怕她气坏了身子,赶紧温声劝道。
夏老太君却躬身冲陈昭行了个大礼:“老身夏黄氏见过太子。”陈昭赶紧还礼:“老太君您折煞小辈了。”老太君在正中的黄花梨木雕喜鹊登枝图案的太师椅上坐下,颜秋霜赶紧上前给老人奉上一杯茶水。
老太君看一眼庄氏,慢慢道:“二郎将那些畜生的尸体挂在树上,有客人来琳琅院忘记取下惊扰到了客人,固然是思虑不周。可你也犯不上让二郎媳妇罚跪吧。孩子们年轻一时想不到,你这个婆婆教导她一番就是了。若是她下回再犯你再重罚,哪有你这样一来就罚跪一个时辰的。”
庄氏申辩道:“儿媳也是因为看到武平侯张夫人母女当时被惊吓的情景,想着张夫人常在各府走动,担心她将此事宣扬出去,人家会说二郎凶残暴戾。二郎可是才回到京里,还有远大前程的,若是因为这个蒙上污点可就太冤枉了,心里担忧着急才会重罚颜氏的。”老太君鼻子哼了一声:“张夫人要宣扬就任她宣扬去,咱们难道没有嘴巴解释,我们二郎爱女心切,杀上几只畜生谁敢乱嚼舌根子。”
夏无忌皱眉道:“二郎你杀这些畜生没错,可悬尸就有些过分了。当今皇上仁慈,对这种暴戾恣睢的行为很是反感。你不要忘记,你眼下不是江湖草莽而
是我定国公府的二公子了,马上要成为皇上的臣子,这种血腥的江湖做派往后万万不可再做了。”
苏老头看了看四周,然后郑重地对夏无忌道:“我有几句话想说,还请定国公屏退闲杂人等。”夏无忌一挥手:“都退到院子门口去,成妈妈你去院子守着不准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