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拾拉的速度极快,猝不及防的轻尘猛然往后一颠,幸好岩止宽厚健硕的胸膛纹丝不动地接住了她,他抽出一只手,握住轻尘的腰,稍稍用力便端正了她被克拾拉颠得有些歪斜的坐姿。
孟轻尘几乎是缩在岩止的胸膛与臂弯之间的,因为她的个头即使是站着,也只到高大的岩止的胸膛而已,更何况昨夜为了救炎凌,她在那寒潭中浸泡得浑身打哆嗦,轻尘一觉睡醒后,便感觉脑袋有些涨涨的,此时更是疲软得很,估计是感染上风寒了。
习武之人的身子比别人健壮,但那也并不意味着遭受了这样折腾之后还能百病不侵……
回到大贺城以后,岩止大发慈悲地让贡桑侍奉轻尘沐浴,在那温热的浴泉之中浸泡了一会,换了一声干净的衣服,轻尘回到屋里便直接躺到了榻上歇息。
不知是睡了多久,轻尘忽然感到有人将她露在裘毯外面的手给拎起,塞回了毯子下面,轻尘有些不满,热得又将自己的手给拿了出来,这回那只大手似乎有些生气了,握着她的手塞了回去,霸道地不允许她再违背他的意思。
“王,孟姑娘的药已经熬好了,让老奴侍奉姑娘喝药吧。”贡桑端着冒着热气的药汁走了进来,恭敬地将它放在一旁,低声向岩止说道。
虽然只是隐约有一丝风寒的征兆,但女子的身子最受不得寒,贡桑还是将事时禀报了王,王便命玉如阿妈给孟姑娘弄了一剂药来。
“让我来,你退下吧。”岩止淡淡说道。
贡桑微微一愣,眼睛里渐渐地流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和蔼笑意,低声称诺便退了出去。
轻尘嗅到了药汁的味道,皱了皱眉,终于睁开了眼睛,这一睁开,她不禁有些发懵,岩止怎么会在这?
“醒了?”岩止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被轻尘脸上难得的生动表情给取悦了。
看到这个小女人受惊的模样,可是千载难逢。
只是……这是他的王城,有哪里是他不能去的吗?她为什么要用这样意外的目光看着他?
轻尘很快回过神来,也不敢再装睡,睁了水亮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岩止?”
“把它喝了。”岩止命令道。
轻尘有些闷闷地爬了起来,看了一眼那碗难闻的药汁,只稍稍蹙眉,但还是干净利落地一口气把它给喝光了,孟大将军从来不在这些繁琐小事上扭捏。
见她乖巧地把药汁一口气喝光了,岩止却并未有就这么放过她的样子:“你不觉得需要向我解释一些什么吗。”
解释?
轻尘的眼神闪了闪,不能确定岩止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岩止如星辰一般幽深清明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漂亮的唇角莫测地向上勾了起来,似乎十分有耐心地在等着她自己乖乖地开口。
这几年来,岩止虽对她百般纵容,她也似乎从来没有打着想要逃离他这里的主意,但每每看着她那张越发特别的中原面孔,岩止始终不相信她会对那个流着与她同样血脉的中原没有一丝执着。他自信她逃不出他的身边,但这一回的变故,他似乎有必要对这一认知有所改变。
是她自己逃离的,还是被挟持带走的,涵义截然不同。
“岩止……”轻尘咬了咬唇,她一向不善说谎,况且她实在不知道心机深沉的岩止究竟是什么都知道了,只是来试探她的,还是真的在询问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她也不知道,那天她所撞见的那几名暗卫到底是怎么向岩止禀报的。
“怎么?”岩止的瞳仁里,有闪烁的火苗在蹿动,脸上却是挂着温润柔和的笑意,循循善诱地带着鼓励。
轻尘在心里暗自轻叹了口气,要是让岩止知道她是用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的,他一定会对她产生怀疑吧?她并不打算让岩止知道自己还魂之事,没准他会把她当作妖怪,绑了去祭火神。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被挟持了,你看,还险些连脖子都要断了。”轻尘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血痕,一副童叟无欺的模样。
岩止怀疑地看着她,并未马上说话,等了片刻,他眼中的怀疑依旧未褪:“你说的……是真的?”
王城里已是戒备森严,根本不可能再有刺客能够活着进来,甚至在森严的王城里将她给劫走。可这个孩子的眼底并无心虚,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她身上也的确有伤,所说的话也与暗卫所禀告的内容可以吻合。
至于那名该死的刺客为何会挟持她?岩止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了孟轻尘手腕上的镯子一眼,也许她被挟持的说法,可以说服人。
轻尘坦然无比地直视岩止的锐利幽深的眼睛,点了点头。
她的确是被炎凌挟持了,脖子上的血痕也是拜他的赤红剑所赐。
“不早了,歇息吧。”岩止并未多说,只淡淡地丢下了这句话,结束了今夜的谈话。
轻尘怔怔地嗯了一声,心里却也疑惑得很,岩止这是……相信了她所说的话?
临走之前,岩止再一次蛮横地将她总爱伸出来的手给塞了回去,严厉地警告她:“天亮之前,不准再将你的手拿出来。”
岩止离开后,轻尘却是难以入眠了,也许是因为今天睡得多了,也或许……是因为岩止今夜看她的眼神,太过莫测难懂,带着浓烈的危险气息,仿佛只要因为自己稍有不慎,就会引爆可怕的火药。
为何她会有……十分惊险的感觉?
一直到那碗药汁起了效果,轻尘才隐隐觉得眼皮有些沉重,来不及多想,呼吸再一次变得平稳绵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