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谏挑起她的一绺青丝,挂在自己冷白嶙峋的指节上。
似有淡淡的幽香冷清清地浮绕在他鼻下,是独属于她的气息,聊可慰他一个多月以来的渴尘万斛,行思坐想。
窗外走过虚虚的人影,萧无谏仍旧是病弱又闲散姿态,身子未绷起半分,看来眼线早已被他一并铲除了,不必担心任何人窥探窃听。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问:“若朕一直不好起来,于柳柳而言,是否也是好事?”
孟绪要起身正视他,却因人将身子躬得太低,低到他的脸就在她上方半寸不到的地方,她若仰身起来,必定会碰到他,只能这般躺着了。
佯作气恼地别过头,咬耳道:“口中爱我,心里却疑我。妾是否也该质问陛下,几分情真,几分情假?”
萧无谏温温淡淡的看着她,眼中的柔情缱绻暂因这肃杀的正事散去了些。
知道她只是言辞蛮横,心中却是透亮,必定明白他真正的意思。
也就直言道:“本来想等你诞子之后再循序渐进,让你参与朝事,眼下却有个更好的机会,足可毕其功于一役。”
孟绪斜了一眼床头方几上堆着的奏疏:“君王病重,昭仪代政。”
其实她当真想过。
如今是她威望最盛的时候,若他撒手不理朝政,她身后又没有外戚干政乱权的隐患,即便暂代他接掌朝事,想必也会有人站出来支持。
除了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朝中向来派系分明,本就是互相牵制才达到了现在的平衡。太师、太尉、尚书令,谁来代政,都会打破这个平衡。
而她是忠烈之家的遗女,她的妹妹虽然嫁进了尚书令府,可谁都知道她和裴照的过节,消息再灵通些的,或还能知道她与妹妹的表面不睦,她不可能彻底站在他们那一边。
再加上射杀尹骞,她如果要参政,如今便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了。
可若要以拖垮一个圣德之君的身体为代价,九泉之下,父兄怕都会责怪她的。
更何况有些事两个人做起来,难道不比一个人容易?
萧无谏听人应下,便道:“只是难免辛苦柳柳了。”
她还怀着身孕,若非不想浪费她眼下正炽盛的威信,他也不会有此一策。
“妾不怕辛苦。”孟绪深吸了一气。
萧无谏两目沉沉,耳间泛着些微的霜白,稍稍抬起身:“所以,朕要不要再病久些?”
孟绪趁这个机会坐起来,反逼身而上,抵近人:“说到底,陛下还是在疑妾,试探妾。”
萧无谏没躲,松散地靠坐在床头,大有任人采撷之势。
望着她道:“是试探,也是问询。一切尽如柳柳所愿,只要你开口。”
孟绪轻艳一笑,凝脂的雪肤上霎时烂若花光,萧无谏一瞬懵怔,几乎忘记了这一瞬前,是在与她说什么。
直到她开口:“那这段时间,妾就试试代陛下掌政。不过再好的良机,也只是将十分的阻力减到九分。妾这一路走来不算容易,纵然妾不怕辛苦,也想走得更省力些。”
孟绪侧着头附身去,隔着面巾在人颊边轻轻一问。
“好,朕答应你。”萧无谏沉湎于温柔乡中,忽而扬首笑道。
早些好起来,便可替她力排众难。
孟绪道:“陛下曾说过,别将你想的太糟糕。现在妾也恳请陛下,也别将妾想得太糟糕。陛下若觉得妾只是醉心权术,便看错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