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停在一处院落,不是典型的四合院,是以前旧社会一家会馆改建,面积挺大的,墙角还有块石碑,上面写着东山会馆,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进门是个普通方型格局,周围一圈都是改建的房子,门口有两棵槐树,会馆原来正房的格局已经打乱了,改的乱七八糟,改建前,这里就三户人家,改建后,住进去九户,连上房正厅“家堂”背后五平方米的地方,也建出一个小屋子。
她跟着江公安进入院里,不少人正坐在院子中间的压水井处,洗菜洗碗洗衣服,见到陌生人进来,抬头好奇地望着他们。
江公安直接来到西面那排房子,在角落把边一户人家门上敲了敲。
若想买房子,别看这片儿房子破烂,根本买不到,没有人卖,不过租房子的话,找找还是有的。
房门打开,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头上盘着一个发髻,穿着对襟褂子的高个老妇走出来,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方口布鞋,面相看起来瘦且严厉。
见到江见许,老妇脸上挤出点笑意,“是江公安呐。”老妇是院里最早一批住户,其它几户都是后搬过来,早年她家老头子在铁路工作,工资优渥,生活无忧,但前几年得了场病,提早病休了,去年人走了,只剩老妇一人,还有个儿子在外地,儿媳和她关系不好,儿子一家很少回来。
江见许与同志处理过院里几次鸡毛零碎的事儿,知道她这边还有个空屋子,天黑了,匆忙间想找个差不多的房子租下来,有点仓促,想来想去,其它几处要么房子破得不像样子,要么就是男的多女的少,一个小姑娘住着不方便。
一路上权衡一遍,他带着女同志来到这里,只有老妇这边条件还可以,这寡妇虽然性格不太好相处,有些斤斤计较,但老太太整洁,家里收拾的比较干净,边空房子也经常打扫。
要不是这老妇租房子挑剔,不爱干净的不租,男的不租,拖家带口的不租,说是年纪大了嫌吵,宁愿空着,否则这房子早租出去了。
“牛大娘,你这里房子租了吗。”老妇姓牛,叫牛蕙芳,她搬来的早,所以才有机会抢先买下两间房。
这个院儿,不知多少人盯着老妇的房子,现在鹿城能弄到一处房子不知有多难!有钱也买不到,这个老妇一个人有两间,太让人眼红。
说得隐晦点,其实不少人都盼着她也随老伴去了,这两间房虽不大,但她儿子在外地,肯定不会回鹿城,到时候回来处理后事,房子肯定要卖,大家都盯着。
如果别人领着人过来,吊梢眼牛蕙芳眼皮都不一定抬一抬呢,她太清楚这院里人的货色,不少人想打她房子的主意,有的带了人来,说的挺好,住着住着不给钱了,欺负她一个老寡婆子无依无靠,白吃白住,想得美,上次还是眼前这个江公安帮她把人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所有人都眼馋她的房子,盼她死,可她偏偏要好好活着。
既然是江公安带人过来,她道:“空着呢,一星期打扫两次,房租两块,需要被褥再加一块,被子刚拆洗过,干净。”
“行。”江见许没犹豫多久,主要是好住处难找,要考虑方方面面,虽然牛寡妇难相处,但这里地段不错,交通方便,出了大院顺着街道走,把角就是理发馆,再往前走几步老观音寺街口就有一家国营菜站,平时路过可以买了菜直接提回家。
国营菜站隔了条街就是一家国营饭馆。
街北出了豁口是以前的二郎庙,那块儿现在改成废品处理站,别看是废品,一些没票买不到的东西,到那里问问经常能淘到,附近不少人常去淘换,还能淘换到能用的旧煤炉,桌椅板凳,搪瓷脸盆,这都是普通老百姓日常生活需要的东西,有些坏了修一修还能使用,主要是方便,省钱。
这几处地点围绕大院,基本覆盖了这里人们生活的基本需求。
江见许直接从兜里掏了九块钱,帮她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韩兴昌估计心里有气,走的时候提都没提钱,韩舒樱全身上下只有上次去省城除去车费剩下的八毛钱。
她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穷过,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穷的叮当响。
滋味太舒爽,下次还是不要了。
看着江公安交钱,她静悄悄的,无所谓,债多了不愁,脸皮加盖,唯熟练尔。
老妇在旁边打量着江公安带来的女孩,一双看着就不好惹的吊梢眼,挑剔地将这姑娘从上到下,从头发丝到指甲仔细打量了个遍。
小姑娘年纪不大,穿着灰色对襟小褂子,宽松的蓝色布裤,头上扎了个高点的辫子,进来院子里,就一直转头看院子其它人,眼神灵动,看起来挺活络的,关键是人干净,不是那种埋汰小孩,这一点牛寡妇有经验,她看人干不干净,从不看衣服是否整洁,只看指甲与鞋子。
指甲和鞋干干净净,这个人就差不离。
而且是个年轻女同志,没孩没崽,不会调皮弄坏她房子,老妇挺满意的,爽快地收了钱,转身取了钥匙将隔了一人通道的另一边小屋房门打开。
这里房子大多数后建起来,小屋倒不是,当初是会馆正房边角隔出来的一处小偏房,放杂物的地方,面积小,十平米左右,只在墙角开了小窗,一个人住倒也够用了。
韩舒樱跟在两人身后,进去瞧了一眼,约摸四米多长,宽两米的一个空间,对她而言,小了,但这样的空间只做卧室的话,也还凑合,里面刚好能放一张旧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