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郁宸爬上床后,少年的身体明显绷紧了,然后转过身,用脊背对准他,好像这种防备的姿态才能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郁宸浑身上下,最厚的地方就是脸皮。
他心情不错,侧身看着身旁面容白皙的少年,然后支起手臂,撑着半边身子,另一只手却在把玩岚栖的长,让柔软的丝在自己的指尖摆出各种各样的形状:“阿岚知不知道,其实小时候我特别怕黑,因为养我的老仆没有家,只能住在漆黑潮湿又阴冷的地窖里,那地方没有窗,那地方也没有蜡烛这种东西,所以一到夜里,就特别黑。”
“一黑我就睡不着觉,睡不着我就哭,不过没几天我就不哭了。”
郁宸的语气轻佻又随便,仿佛说得那个人不是自己。
他也从未在别人面前提起过自己的过去,巫冥城里绝大多数的老丞都知道这些,以前是不屑,不在意的存在,现在又是不敢提及的禁忌,好像生怕触及到他深藏在心底的逆鳞,会大雷霆似的。
“因为我知道哭了也没用,身体那样疼,每次哭都需要耗费精力的,除了会加快饥饿的度,我能得到什么?除了那个可怜我的养母,没有人会在意。”
岚栖表面像睡着了,实际在一言不地认真听,闻言扭动身子,转过脸道:“不会的,我……我会在意的。”
岚栖原本想安慰他的,转过去的瞬间却撞见郁宸水波粼粼的琥珀色眼眸正深深看着自己,顿时有点说不下去了:“回……回到巫冥城以后,会不会遇见你的父亲……”
郁宸漫不经心地回道:“可能吧。”
人是一定遇不上了,不过很可能会碰到他的坟墓。
毕竟郁宸把他那个当了大半辈子贵族的男人的尸骨,分成二十几片,统统埋进了宫殿里的花园里,花园冬暖夏凉,种了数也数不清的绿植鲜花,每当自己遇上心烦气躁的事,便进去兜一兜,欣赏着这座用父亲骨灰培育出来、无数漂亮鲜花的花园。
他对这样的处理方式非常满意。
既赏心悦目,又能常常去敬敬孝心,岂不一举两得?
可惜巫冥城里留下来的那几个老不死的,偏哭着喊着说不行。
一会说他残忍,传出去容易引起城民恐慌,一会又偏说他不孝,到底是亲生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有坟墓也就算了,怎么能埋进土里喂花?
真是笑掉大牙。
郁宸只回了他们一句:“难道这片花园,就不能当作一个巨大的坟墓?”
便把这些个没用的老东西吓得脸色惨白,直呼他是个疯子。
不过这些往事,他也只能心里想想,却不好告诉阿岚。
阿岚也是朵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小花,要是知道自己在他们绿植最喜欢躺的泥土里,埋了恶心的白骨,岂不是吓得“花容失色”?而且,倘若被他知道了,自己就不是那个楚楚可怜的郁宸了,还会把自己的全部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吗?
恐怕不会了。
巫冥城里,敬畏他的不一定有多少。
但心里,都对他抱着一定程度的恐惧。
“你不要害怕。”
岚栖认真地说道:“你要是去见他,我陪你一起。”
“好啊。”郁宸笑得桃花眼都眯了起来,垂帘,轻轻在岚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阿岚对我真好。”
嘴唇触碰到脸颊的一霎,岚栖像受惊的小鹿似的颤了颤,迅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了郁宸整张阴柔的脸:“干什么,快睡觉!”
原本还打算起床吹灭蜡烛,结果想起郁宸怕黑,便直接转过身子,闭上眼睛,摆出了一副不愿继续聊下去的模样,过了几分钟,才听耳畔出一声低低的轻笑:“恩,睡觉。”
屋内一片寂静。
他们虽睡在同一张床上,其实相隔的间隙还是挺大的。
岚栖却盯着墙壁,难得失眠了。
起先只是脑海里那双水盈盈的桃花眼徘徊不去,接着又频繁想起脸颊上湿润柔软的触感,最后,眼前不断闪过郁宸拉着自己的手,做得那些事。
那个东西会热,有清晰的青筋纹路,握在掌心里,一会便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