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说到什么,两个人突然都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如铃铛,遥遥传来。
目标已经锁定,俞西棠收起手机,就要朝那边走过去。
而就在这时,常矜的发绳松落下来,原本扎好的辫子就要散掉。她手里还拿着冰淇淋和零食包装袋,一时间手足无措。
顾杳然伸手勾住了那一截发圈。
不知常矜说了什么,顾杳然的脸挂上了无奈的笑容,他开始给常矜还没完全散开的头发扎上发圈。他的动作细致又温柔,似乎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疼了她。
最后,他的手指离开她柔软的长发,却不小心带下一根漆黑的发丝。
今晚的夜那么黑,那么幽深,偏偏这一处被南瓜灯照得亮如白昼。
所以俞西棠看到了。
她看到顾杳然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他五指收起,将那根头发握在了掌心里。
他那么谨慎,就像是对待一片羽毛,一颗刚刚从蚌壳里取下来的珍珠。他垂下眼帘的那一瞬,俞西棠误以为他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根常矜掉下来的头发,而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这是她曾千遍万遍地在自己身上见过的一幕,她见过这样隐忍不发又炽热难言的苦衷,不是一根头发,而是捧着它们小心翼翼握紧的手心。
那样浓烈的,清晰的,明确的爱意。
是她曾经最熟悉的东西。
常矜感觉到身侧有人坐下,她一抬头,看到人便笑了:“西西?怎么只有你,其他人去哪了?”
俞西棠半蹲在她身边,撑着下巴:“常鹤和关若素去买东西了,秦姣珠去上厕所,让我先过来找你们。”
“噢对了,我给她发个定位。”
常矜和顾杳然是提前离开的,没有上去排顶楼的鬼屋。于是有点好奇的常矜问道:“怎么样?顶楼那个鬼屋恐怖吗?好玩吗?”
俞西棠打了个哆嗦:“太吓人了!而且我跟你说我还特别倒霉,那个npc肯定认识我,一看到我就冲过来!我怎么甩都甩不掉!”
“感觉肯定是社团里的熟人,下次别给我逮到他!”
常矜:“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等了一阵子,秦姣珠也来到了,第一批戴着南瓜头套的南瓜人已经进入了舞池,节奏奇特到有点应景的迪斯科音乐响起,许多人都大叫一声,脱掉身上多余的衣服冲进了舞池。
常矜还想坐一会儿,却被上头了的秦姣珠一把拉了起来,“走!常矜,咱跳舞去!”
常矜花容失色:“我还想坐一会儿啊!”
“别坐了,来陪我跳迪斯科!”
广场的舞池里,一大群奇装异服的少年人在狂欢,广场四周固定的射灯扫过砖石地,在半空中摇曳着凌乱炫彩的光线,不时被众人混乱的舞步踩踏。
常矜被秦姣珠拽着手拉到舞池中央,被迫跟在她身后群魔乱舞起来。
一个南瓜人趁她们不注意蹭到了她们的背后,还偷偷拍了拍她们的肩,惊得女孩们跳出老远,南瓜人伸出手和她们击掌,于是人群中的二人又发出一长串清脆的笑声。
“喂,杳然。”
俞西棠看着场中央,话却是对着身侧的顾杳然说的:“你喜欢常矜吧。”
是陈述句的语调,而非疑问句。
广场边缘的两个人并肩站着。
顾杳然没有遮掩,甚至眉目间都没有惊讶。
他轻笑了一声:“怎么看出来的?”
俞西棠匪夷所思地侧目:“你难道觉得你掩饰得很好吗?”
顾杳然闷笑:“那倒没有。”
俞西棠看他这样,也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声音也变得轻松起来:“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看上去可不像是刚刚喜欢上常矜的样子啊。”
不断有人涌入广场中央的舞池,于是站在那里不动的两人便像是一座分离河道的高山,四周全都是绕过他们向前奔涌义无反顾的溪流。
顾杳然垂眸:“什么时候吗?”
“可能我也不一定清楚。”
他准确地意识到自己对常矜抱有别于友情的感情时,是在G9的末尾,到如今,也算是怀揣着自己明明白白的心意,守在常矜身边约莫一年半多了。
但他是从知晓心意的那一刻才开始喜欢常矜的吗?
或许在更早,连他自己都无法确认的时候,在他频频望向她的目光里,在他对她无意识的纵容中,那份感情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只是那时候的他并未察觉罢了。
俞西棠:“那你喜欢上她之后呢?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顾杳然:“会感觉,我不再全部属于我自己。有一半的我已经系在了她的身上。”
“她动一下,我要么幸福,要么生疼。”
对他而言,也许那道意味着友谊的边界在他大彻大悟的那天开始,早就混乱模糊。连他自己那时都是迷茫困惑,无所适从的。
可即使如此,他依旧会在做每个选择时都不由自主地朝常矜靠拢。他一点点了解,一点点确认,一点点笃定,那就是爱。
“我一早就看出你们有猫腻,果然不出我所料,”俞西棠喃喃自语,突然猛地转头看他,“要不然你今晚就表白吧?”
顾杳然啼笑皆非:“不行,那会吓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