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帶著羞慚,額頭叩地:「臣愚鈍,險些誤了國之大運,請陛下降罪。」
朱纓起初沒說話,須臾一哂,「許卿一心為國,是朕之股肱,何錯之有?快起來吧。」
她親自從桌案前走出,將許瞻扶起。
「陛下放寬心。」
許瞻起身,抬眼都有了淚光,澀聲道:「身為臣子,便要為大魏赴湯蹈火。當初臣如何待先帝,現在便會如何待陛下。」
朱纓一怔,眼底的一點寒意也盡數消融。
十餘年前朱景初登基,若不是他捨身救駕擋住刺客一劍,恐怕她父皇早就丟了性命,朱氏江山也危矣。
許瞻這般說是告訴她,自己仍會用最大的忠心效命於她,不惜再次送上性命。
她眼中微動,語氣也愈發溫和真摯:「許卿之心,朕明白。」
「太后娘娘去的早,陛下幼時被送至江北,委屈了。」
許瞻眼中閃著欣慰,如今不似臣子,倒像是一位尋常長輩,「若她看見陛下如今的樣子,必會十分高興。」
聽他提起母親,朱纓目光更加柔軟,溫聲道:「有許公輔佐,想必母后也會放心的。」
「是臣僭越,怎的與陛下說起這些。」
許瞻拭了拭眼角的淚,方才回過神,拱手道:「時辰不早了,事務既已說完,臣便先告退了。」
「也好。」朱纓頷。
等到許瞻出了暖閣,她臉上笑意漸漸放下,隨後吐了口氣,復回到龍椅坐下。
看來是她多想了。
看了看案上被自己畫的亂七八糟的宣紙,朱纓執筆蘸了丹砂,在上面緩緩勾了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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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回暖,魏都入了春。宮中煥發了些生機,崇賢館旁的桃杏生了嫩葉,結著的花苞上綴著露珠,只等再暖和些便要開放。
朱緒下了學,正沿著宮道往回走。
距他上次見朱纓已經過了一月有餘,自那之後,他的日子好過了許多,該有的份例只多不少,再也無人敢欺侮於他,是以他一改往日的怯弱畏縮,腰背挺直,顯得大方體面了不少。
身後嬤嬤殷勤想替他背裝書的箱篋,被他回絕。
「殿下,前些日子貴太妃傳來話,命您若無事便前去一敘,也好讓她檢查課業。」
嬤嬤不似從前的頤指氣使,而是亦步亦趨跟在身後,恭敬中又帶著諂媚,「老奴瞧著今日不錯,想來貴太妃也閒暇。」
「不了,改日再說吧。」
聽她一口一個「貴太妃」,朱緒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嘴上應付了一句。
「以老奴看,貴太妃也是疼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