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忧却道:“贺亭甫,我爹……”
“乐庄主不会有事,他武功盖世,定能逃过一劫!”贺亭甫已经有些不耐烦:“无忧,快和我走,时间不多!若我所料不差,那些门派的掌门长老,很快都要过来!”
“我,我不能……”
乐无忧还要犹豫,贺亭甫皱眉,抓著他就往後山奔去。
周围都是一阵阵的喊杀声。有山庄门人从前线退回,也和这些江湖门派的人斗在一起。还有幸存的家丁丫鬟,惶恐不安地尖叫著,奔逃著。贺亭甫抓著无忧,混在一群家丁里跑著,夜色沈沈,没有人注意到异常。
乐无忧只听得见自己沈重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一呼,一吸。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轻盈,在这个地狱一样的世界,他仿佛将要飞起来。
水光潋滟晴方好044
“快走!”
夜色深沈。乐无忧陡然站住了。
“我不走。”他毅然转头看向贺亭甫:“我不能走!如果我就这麽走了,我还算是什麽呢?若是山庄被攻破,独留下我一个,我活著还有什麽意思。”
贺亭甫怒道:“你还在说这种混账话!你爹让你走,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活著有什麽意思?还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
乐无忧笑笑:“谢谢你,亭甫。但是我不能抛下他们。我心里不安。”
他转过身子,正要抬脚往前去,忽然後面脖子一痛,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贺亭甫抱住无忧软下来的身子,眼神冷冷地看著他晕迷的面容。旁边有人飞窜过来,在贺亭甫身边站定:“公子。”
贺亭甫转眼一瞥:“你来了。”
那人微微一笑,“他晕过去了……公子下手很轻啊。反正东西都到手,不如杀了他?这一次霁月山庄必定片甲不留。留著一个也是祸患。”
“住嘴。”贺亭甫喝道:“我要做什麽,我心里清楚,还不用你来置喙。”
那人被呵斥,倒也不在意,只是笑道:“公子心里疼惜了。呵呵,这倒没什麽,只是到时候他醒过来知道了一切,这事儿可不好办呐。”
贺亭甫冷道:“够了!你最近嘴巴是越来越管不住了。”
“是。”那人吐一吐舌头,模样调皮。
“……刀呢?”
“哦,在这里。”那人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盒子,打开来,美丽的绸布里放著一把温柔仿佛情人的小巧弯刀。透明清澈的玉,在夜里散发出淡淡的温光。刀底部是两个小篆,相遇。
与子相遇,虽离不弃,无他,惟幸尔。
“好。”贺亭甫示意那人把刀收起来,看向那人道:“手脚很伶俐啊,林爵意。”
那人呵呵一笑。笑容带著些轻浮的妖异,眼睛明亮闪烁,有一股不明意味的挑逗。正是林家次子,林爵意。
林爵意道:“为公子做事,如果手脚不伶俐又怎麽行?只是这次将相遇偷了出来,我又平白无故地失踪,恐怕已经不能在林府里呆下去了。公子可要行行好,将我带走啊。”
贺亭甫冷哼道:“不必装模作样,你大可改头换面,凭你这样本事,日後在朝中做事,也是我得力干将。你也不用担心你们林府,我不会著人去攻打,也许林家还能够传承百年吧。”
林爵意得了承诺,大喜,跪下道:“承公子吉言。爵意定不会负公子所托。”
他眼珠子一转,不由又看向了贺亭甫怀里的乐无忧,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张口道:“其实这人也是个负担,公子留在身边,迟早有一天要生变。不如将他给了我……”
“林爵意。”
“……是。”林爵意低眉顺眼,默默退了下去。
贺亭甫咬住下嘴唇。怀里的少年,究竟要让他怎麽办,他不知道。只是不能失去,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
乐无忧醒过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明媚,有一只黄莺站在枝头梳理羽毛,一边高声鸣叫。
是一个很美好的早晨。
他摸著後脖子,那边还在隐隐作痛。不用想一定是贺亭甫把他敲晕,因为怕他回去和他的父兄死在一起吗?呵。乐无忧闭上眼,他觉得有一些绝望。只是一些。
外边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梳著双髻的十五、六岁的小丫鬟,长得眉目如画,眼波流转之间,风姿横生,竟是一个绝世的美人。她手里端著木盘子,上面放著一碗粥,两碟小菜,抬眼见到无忧醒了,顿时笑起来:“公子,你醒啦。”
乐无忧讷讷道:“你是……”
“奴婢碧笙。”那小丫头笑著走过来,手里盘子放到一边,腻声道:“公子醒了便起吧。奴婢唤人拿梳洗的东西过来。这里是些粥,公子睡了两日了,肚子想必很饿,奴婢服侍公子吃粥罢。”
说著就跪坐在床边,一手拿碗,一手持勺,便温柔柔地要给乐无忧喂饭。无忧有些尴尬,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贺亭甫呢?”
碧笙道:“贺亭甫?……哦,公子是说少爷吧。少爷在外边处理公事,要晌午才能回家来呢。”
乐无忧呆呆的,片刻道:“哦。”
“公子,你吃吗?”
“……恩,等会儿吧。你放著好了。”
碧笙把碗放了,乐无忧道:“这里是……是京城吗?”
碧笙笑道:“是的,公子。这里是少爷在京城的别院。”
“别院?啊。”乐无忧还以为这里是上回来过的贺府。他静了一会儿,话在喉咙里转了又转,终於还是张口道:“我……姑苏的霁月山庄,你知道,怎麽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