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想反抗,是流泉君的实力有目共睹,当年叠月山上,除了谢行殊,天赋最好的就是他了。不服气的人都被俩兄弟联手从山上揍到山下,此时,连滚带爬过三十三重天的不好记忆又笼罩上所有长老?的心头。
其中一位长老?颤巍巍举起手来,笑?容谄媚又讨好:“掌门说得对哇,这?一代执掌宗门的人应该是我们,那些老?不死的,早就该退位了~掌门师弟啊,我绝对绝对是站在你——啊啊啊啊啊!!”
他也被一脚踹下了六道台,这?一次,飞得更快、更远。
流泉君长剑一扫,蹭然插地,眉心皱起深表厌恶的浅褶:“墙头草!马后炮!我最讨厌小人,你也给我滚!”
他骤然回头,看向不知?何时接近的薛雷木,目光煞气凛冽,薛长老?眨了眨仅剩下的那只眼?,举起双手道:“掌门明鉴,我可没打算劝你。”他唏嘘,“你脾气还?是像当年一样差。”
流泉君冷哼一声,朝着刑台道:“小乔,还?愣着干什么!”
乔胭立即搀扶起重伤的朱雀,而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天尽头传来:“晏渺,看来这?些年来,你对为师积攒了许多不满啊。”
流泉君脸色一变,只见青蛾道君凭空出现,身后还?跟着一重天已经?退位的上任长老?们。
这?些不知?道有多少岁月的梵天宗老?怪物?们衣袖齐齐一荡,顿时,一股撼动天地的威压倾轧而下。
一只由?精纯灵力构成,巨大无比的手掌出现在刑台上方,刚刚身体一松的乔胭被压跪在了原地,吐出一口血来,更令她心慌的是,她感受到身旁的朱雀气息一窒,接着迎来了死一般的沉寂,连玄雷都停止了摧残他的身体,与?他的生?机一齐偃旗息鼓。
流泉君挥剑而上,还?没杀到他近前,已经?与?上任长老?们缠斗在了一起。其余的长老?们皆是缄默,而缄默中,有人高喊一声:“掌门师弟,我来助你!”
薛长老?手执雷霆长鞭杀到,梵天宗前后两任,数位长老?,不由?分说地斗在了一起。在讲究礼仪尊卑的宗内,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两道人斗作一处时,青蛾道君借力缓缓升空,他重新牵起了之前的雷霆阵法,在他浩瀚灵力的加持下,孕育已久的第九道玄雷终于降下。
那一瞬间,整个天地都因巨大的动静而寂然无声,人们耳膜破裂,鲜血直涌,电光莹蓝刺目,雷电之力如一阵烈风刮过每个人的心肝脾肺,麻得浑身血液倒流。
很长一段时间,众人都处在一种眩晕之中。
刑台之上,燃烧着玄雷劈出的蓝色雷火,将?一切事物?都笼罩在了扭曲的高温中。流泉君脸色空白了一瞬,女儿从小到大,不同年龄,不同神色的喜怒哀乐都在眼?前走?马灯般迅速走?过,他发出一声饱含悲愤的怒吼,一剑将?眼?前长老?断为两半,风驰电掣杀到了青蛾道君的眼?前。
却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赤色人影从雷火之中出现,在他现身的瞬间,天地忽而罩上了一股恐怖的威压,仿佛有什么极为可怕的存在出现了。
是本该死在玄雷之中的谢隐泽。
青蛾道君坑坑洼洼、被烈火毁容的面容倏然一沉,暗道不妙。他本想以雷劫摧毁朱雀,可没想到多方干涉之下,反而让他吸收了玄雷为己用,连破数境,达到了他一生?梦寐以求却不得踏入的玄灵境!
他一袭赤衣,眼?眸亦为赤色,魔族的血统彻底爆发,那赤如血色的瞳仁中流转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充斥着狂妄邪佞的杀意!
但与?他恣肆的气势对比,他的神态却是极悠闲的,双手负在身后,往前踏出半步,却转眼?间到了青蛾道君面前。
与?这?张由?他从小看到大的面容对视,一种久违的凛冽攀上他的心头,这?一眼?穿越了时光,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日赤渊入侵云水境,他也是这?样,和自己一手养大却堕入魔道的弟子对视。
“……行殊啊。”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谢隐泽二指并拢,隔着空气,在他眉心一点?。
咻!砰!仿佛一只巨大的拍子,把他拍进了后方的山体之中,刹那间山惊林飞,鸟兽奔走?,他一人射穿了山体,又从后方穿出,嵌入了另一座山峦,蛛网般的裂缝爬满了整个山壁!
还?没来得及反击,谢隐泽重新出现,再次二指点?在他的眉心。
砰!咻!砰!咻!
劈头盖脸,毫无喘息机会的出手,让他五脏俱裂,七窍流血,牙齿混着血飞出数颗。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站在仙门顶端,俯瞰整个修真界的老?者,如今凄惨得像路边一条乱棍围攻的死狗,狼狈不堪,奄奄一息。
众人看着这?一切,死一般沉默。这?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战斗。而眼?前不断崩塌的山体,意味着他们心中奉若神明的老?宗主的陨落。
“错?我没有错,错的是你才对,老?不死的。”
赤血瞳仁的年轻男人忽然开口,笑?意嘲讽到几乎挖苦地回答。
透过肿胀的眼?皮,将?两道身影跨越时空重叠,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内心的质问脱口而出。
“你杀朱雀,建法阵,躲避天道苟延残喘,可你的修为还?是毫无进展。你死前的痛苦,不过是为多得的二十年赎罪罢了,爷、爷!”
他举起剑,狠狠刺入青蛾道君的右腿,残忍地转动剑柄,将?血肉绞得鲜血淋漓,惨叫凄厉,灌入耳中都能看不见这?一幕的人想象到是何等?的炼狱。折磨够了他,谢隐泽才意兴阑珊地想送他一死,忽然出现一个人,挡下了他的剑。
谢隐泽冷漠道:“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他转动的剑柄,掌心燃烧的琉璃神火,冰冷而目空一切的神情,让人毫不怀疑他能说到做到。
挡在他面前的是流泉君。这?个他叫了无数年师尊,却对一切冷眼?旁观,佯做不知?的虚伪男人。
流泉君眉心紧锁,回之以冷冷的眼?神:“子弑父,臣弑君,徒弑师,此乃大逆不道!”
谢隐泽似乎有所醒悟,看了看手中的剑,信手一握,将?其碎为齑粉。
“我差点?忘记,这?是师尊送我的剑。用师尊的剑,送师尊上路,实在不妥。”
他一脚踹开脚下的青蛾道君,然而陡然一转,掐住流泉君的脖子将?他贯入山壁,笑?语盈盈:“所以,我还?是换一个方式送师尊上路好了。”
掐在他脖颈上的五指倏然收紧,仿佛一条巨蟒缠住了脖子,他听见了自己骨裂的声音。
乔胭气喘吁吁跑了许久,终于赶到,看见眼?前这?一幕,庆幸自己来得不晚,没有到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时候。
“谢隐泽!别杀他!”她扑上去抱住谢隐泽的手臂,却发现那手臂坚如寒铁,任她捶打拉扯都分毫不动。
“他是你师尊!”
“他骗我。”谢隐泽冷冷道,一眼?也不看她,着魔般又低声又偏执地重复,“乔胭,他骗我。”
当年柳姬自刎,知?情不告的流泉君也是凶手之一。他不是直接害死母亲的人,但明明有能力阻止一切惨剧,却冷眼?旁观,在某种意义上来看,更为可恨。
流泉君一动不动,仿佛是个死人一样,没有一丝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