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喜庆的屋里,黄明月独留下了自己的贴身女使在内伺候,示意其他人先出去。
大红嫁衣身上披着,黄明月脸上却丝毫没有为新妇的娇羞神色,她扑倒在梳妆桌面,泪珠成串砸落形成了一团水洼。
“小姐,别哭了,再哭妆就花了。”丫鬟急得团团转。
“我不信乌公子他要迎娶公主,他明明答应过我的。”黄明月怕门外有耳目听见,话语哽咽小声。
裁春同样小声,恨恨道,“那日他不来就已经是辜负了小姐,又偏偏选在今日成婚,分明是故意而为之,如此薄情寡义不仁之人,姑娘你还念着他做什么?“
黄明月闻言心头悲愁万分,那些替乌公子分辩的话竟一时说不出来了。
唢呐锣鼓齐鸣,鞭炮燃起,接人的花轿到。
裁春忙拾掇帮小姐补好妆容,盖头罩住哭红眼眶的黄明月,扶进花轿中。
“起轿!“
冲天的唢呐声对撞,两队花轿迎面错过,黄明月没忍住,掀起盖头一角隔着纸糊的轿子窗棂痴望另一个花轿。
花轿队伍渐行渐远,乌安收回怅然的目光,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黯淡,像是顿时削去了剩下的半条命。
“咱们回家去吧。“乌翮从身后为他系上件厚实的披风,柔声说。
“我还有家吗?“乌安麻木的说,”乌安已经是乌桉,族谱上也不再有我的名字了,我也不是乌家的人了。”
“我在外面买了宅子,小安,那里既是我的家之后也是你的家。”男人抱住了瘦弱不堪的乌安,温情道,“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乌安没有多想,由着他如同小时候那般牵着自己的手朝宅院走去。
“先把药喝了吧。“乌翮其他事都依着乌安,唯有在身体康健上对弟弟铁面无情。
满脸抗拒的乌安端碗一饮而尽,然后栽回了锦被里。
舌尖绽开的苦涩让他一脸扭曲,随即唇瓣抵上个蜜饯,他顺势张口含住蜜饯,让甜味冲散除了苦还是苦的药味。
乖巧,听话,柔弱的弟弟实在是招人疼爱,乌翮又夹起颗蜜饯喂过去。
但乌安摇头,含糊不清的说,“够了。”
奈何一个非要喂的人是听不进去的,他只好再吃下一颗蜜饯,一左一右两边腮帮子鼓起,气鼓鼓的样子生动了许多。
“够了。”包在嘴里的蜜饯随着说话不小心吐出了一颗,乌安嘴角带出了一丝晶莹的水渍,他看着准确黏在堂兄胸口衣服上还带着口水的蜜饯,显得有些心虚。
乌翮包容的什么都没说,但手指指腹擦去弟弟嘴角口水时稍用力。
乌安缩着脑袋,任人在脸上再三摩挲。
或许是乌翮摸的时间太长了,乌安不自在的偏过头,局促的说,“哥,我赔你一件新衣服。”
“你现在吃我的穿我的花我的全靠我养着,哪来的银子赔衣服给我啊?”乌翮下意识打量乌安身上钱藏在哪。
乌安被说的脸燥红,“先记着,等我有了银子就赔。“
“行,亲兄弟还明算账,这笔帐我给你记在簿子上。“乌翮让他给逗笑了,把人按回被子中,意味深长的说,”债只会越欠越多的。“
正午,阳光明媚。
乌安睡到了日上三杆才迟迟起身,洗漱后披了件外衣四处走走看看。这座宅院清幽雅致,侧院墙根种着颗硕果累累的枣树,触手可及的枣子青涩个头不大,树顶常被光照,生在那一处的枣子已经熟透,瞧着红彤彤的格外可口香甜。
有几分少年气的乌安将外衣搭在一根枝桠上,三两下攀上了院墙,目光偶然落在了相邻院墙的宅院凉亭里,不大的凉亭内两位男子贴着身子斜靠在一块,举止亲密已然是越过好友情谊。他呆愣片刻,却在回神后脚下发虚跌下墙头,不禁啊的一声大叫。
而凉亭内的两男子也被他这声大叫吓得抖了抖。
没顾得外衣,乌安逃也似地钻回了房内。
葛木追到院墙上只抓到件留着药味的绛紫色外衫,以及跑起来一瘸一拐的背影。
但是,葛木认得这家的主人,顺便警告对方管好自己的人。
乌翮在葛木的书信一封里解到事情原委便匆匆回了家。
他的千言万语在见到乌安面时化成了下意识的心疼,摔了腿还伤了脸的可怜样儿让乌翮轻柔的轻抚更消力。
“晚上就把树给砍了。“青年坐到了床边,不解气的接着说,”砍了当炭冬天烤红薯吃。“
“别,枣子快熟了。“乌安拦住堂兄,捂着脸,却还露出了小半张脸的红痕,那是他在摔下墙的时候右脸不小心被枣树树枝扫了个正着,不严重不过需得好几日才消。
腿也没大问题,仅崴了脚,医师让静养不走动每日早晚用跌打药油催揉即可。
乌安此时脱了鞋袜,揉过药油还肿起的脚踝搁在床边加的高凳上,手拢着被子人靠在堆叠的厚实枕头,俊秀但花猫的白嫩脸颊皱着眉头,神情欲言又止。
“怎么了?被吓到了?“乌翮时刻注意着他的表情,状似关怀的问。
乌安老实点头,两个男人怎么能那样呢
乌翮眸光一暗,同性之间都接受不能,若换成亲人乱伦,这般循规蹈矩的弟弟岂不是更无法接受自己。
他似乎忘记了在他眼中循规蹈矩的弟弟前不久才做出私奔未遂与忤逆亲父的举动。
苦思冥想下,乌翮还是没有办法找到感情与理智两全的办法。
但乌安的脚快好了,不愿再呆在哥哥羽翼下的弟弟正想奔向更宽广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