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的自我调节,乌酒已经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了。手臂断的地方还是很痛,但是他已经在心里回想了当时的场景无数遍,开始变得麻木了。
战争结束后,部队医院人满为患。谢堂燕和祝绍辞也进了医院,由于祝绍辞做的是精神力治疗,可以待在小单间里。
乌酒过来看望的时候,就见井言坐在疗养舱边。
“井言,你们情况怎么样?”
井言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乌酒吊着的右手,白色绷带包着,不知道严不严重。
听到乌酒问他,井言摇摇头:“还好,我没大碍。这次堂燕被砸到,身体受到影响断了一根肋骨,他在疗养舱里养得差不多,刚才就过来了,现在去上厕所了。”
“至于绍辞,情况也不算糟,精神力还没崩溃。”井言看了一眼疗养舱里的祝绍辞,“我们离得有点远,看到绍辞的时候他已经在战场中心围攻龙族了。听一些战友说,他送你回来后,就疯般地冲锋陷阵了。”
他停下来,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开口:“是不是你……”
井言没问下去,乌酒一脸平静,他却觉得那双眼静得过头了。
乌酒倒是自己先说了:“我这只手估计不太行了。”他瞥了右手一眼,就给自己想好了出路,“不过我应该能进那个特殊的连队。”
“怕是有点困难。”一句丧气话从身后传来,林禹和谢堂燕在门口听到了他们说话。
“为什么?”
林禹把手搭在他左肩上,掩着嘴和他耳语:“迟藜和我说,你丢出去的那个炮弹里压缩了将近五个立方的迷药,那迷药成分在两个星系都被列为禁药,要是有人举报,别说换连队了,估计要被处分开除。”
乌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难怪当时他就觉得迟藜神情复杂,现在想来,那种期待自己引爆炮弹的兴奋与害怕牵连自己的犹豫交织在一起,可不是很复杂。
想通后,乌酒倒没有生气,很快就接受自己被迟藜骗了:“早该想到的,他从那里出来,有点不正常是正常的,不然怎么是科学狂魔?”
“什么意思?”
“他提过的,当时我受伤了,抱着拉人垫背的想法,我就把它丢出去了。”乌酒一脸淡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为什么和你说?”
林禹摇摇头,谈起迟藜就一脸不喜欢:“不知道,不过你别和他走太近,他像颗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提醒完后,林禹掐了一下乌酒的后颈:“你也别对研究所的有偏见,看,我就很正常,特阳光开朗好不好?”乌酒拐了他一胳膊肘,趁机离他一步远。
气氛略有松弛,谢堂燕却忍不了,开口问:“乌酒,那些兽人的数据我们都有的,无论对上谁,你都能躲开,为什么还会受伤?”
这话问完,室内陷入寂静,仪器“嘀嘀”的声音落在几人心上,划出一道道痕迹。谢堂燕在椅子上坐下,很自然地又开口说话:“有必要惊讶?我和乌酒搭档多年,我能不知道他的水平?”
乌酒已经被这次战争折磨许久了,不用回忆就能说出细节,但是对于这点,他也给不出答案:“当时我动不了。”
几人被他说得心生疑惑,井言起身让出位置:“都先别想了,好好休息,我去拿点饭菜过来。”
林禹瞧见谢堂燕的脸色,忙跟上去,很热情道:“我帮你。”
旁人不在,谢堂燕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烦躁,他敲了一下椅子,余光注意到祝绍辞躺在疗养舱里,忙收回动作,眉头紧锁着,来回看着天花板和地板。
乌酒在他身旁坐下,有些担心:“你不舒服?我去找医生给你看。”
谢堂燕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看,看什么看?我都要被你愁死了。”
“已经生了,不是吗?仔细想想,我还挺幸运的。你知道的,我们失去了好多兄弟。”乌酒脸上的笑带着淡淡的哀伤,反过来引导,“与其浪费你的精神力想这些,不如帮我想想后路该怎么走。”
当事人都不在意,谢堂燕只能按住自己躁乱的心绪,冷静下来思考片刻后就说:“先问问元帅的意思,你们关系不错,打打感情牌。如果实在不行,就回去开动物园,扩大规模,招几个兄弟做伴,就不冷清了。”
窗外的光突然变得干净暖和了,连带着乌酒的心情也不错:“什么叫招几个兄弟做伴?这么懂我?”
“这都看不出来,那我这么多年不就白搭了?”
谢堂燕看得出来,虽然当初乌酒说来部队是为了攒钱开展事业,但是他在外面又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无非是喜欢部队的氛围罢了。
“你们能收敛一点吗?”
祝绍辞睡得不安稳,细碎的说话声又一直在耳边响起,被吵醒后忍不住敲了一下透明的舱门。
“你醒了,先别动,我给你做个检查。”谢堂燕制止祝绍辞打开舱门的动作,打开仪器给祝绍辞检查起来。他给祝绍辞看了数据面板:“数据偏低,再躺会儿。”
“不了,我可没那个心思。”祝绍辞自己推开舱门坐起身,眼睛盯着乌酒不放。
乌酒任他看了半天,最后身子都僵了,终于问道:“你还要看多久?”
祝绍辞叹了一口气,垂着头:“对不起,都怪我大意,不然你也不会……”他用力按着脑袋,头还是有些疼。他晃了晃头,和两人解释:“当时我心里很不安,要是我和你提醒……”
听到这番话,谢堂燕一言难尽,语气不怎么友好说:“那要是我和乌酒合作,岂不是把他坑惨了?”
祝绍辞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先解释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了下面的话做铺垫。”然后和乌酒说话:“我刚刚做梦,老是梦见离你很近的那架机甲,梦中画面一帧帧地停顿,一点也不连贯。”
乌酒想了一下当时周围的情景,现自己没印象:“我没注意到。”
“我也没注意到,当时大家注意力都在敌人身上,除了并肩作战的伙伴,谁有空注意到其他人?但我怎么就一直梦见那架机甲?那架机甲一定有问题。”
乌酒见祝绍辞嘴里念念有词,生怕他疯了:“好了,你别想了,这事不急。稳一下心绪,留点精神吃饭休息。”
祝绍辞从乌酒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形容枯槁,像另一张面孔。他心中刺痛,不由得点点头:“对,我是得好好休息。”
井言和林禹带着饭菜过来后,几人都没再提乌酒的事,猜测讨论接下来谈判的情况。
谈判这事恒光星系其实没多少优势,因为还不清楚龙族族长是什么样的人。如果龙族族长不松口,那么战火又将燃起;如果龙族族长肯议和,逐云星又有了休养的时间。
时间在讨论声中过去,乌酒回去赴约时,窗户那里落下了一扇晚霞,蓝裙子的娃娃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