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明白早干嘛去了?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居然跑来打劫!”
见她面色似有不善,大汉生怕多说多错,只喏喏地应声。
他这德性看得高少怀愈发暴躁,眉间倏地窜起一股黑气来:“行了,算你们运气好,今儿来了客人,姑奶奶心情还行,不想见血。”
“识相的就快点滚!”
五个大汉应声滚了,留下满地碎凳子破桌子,“倒英豪”醇厚浓郁的酒香弥漫在整个大堂里,油汪汪的红焖羊排撒了一地,“死不瞑目”地“横尸”在木头渣和碎瓷片之间,无声地诉说着自己惨遭浪费的冤情。
她一早炖到灶上的羊排,就等着晚上下一把粉就着嗦,卖给不知打哪儿来的傻小子也就算了,这还一口没吃呢就被糟蹋了!
“诶,小子。”把目光从倒霉的羊排上移开,高少怀一撩衣摆大马金刀地在长凳上坐下,她看向手提菜刀,满脸呆滞的公子哥,“没事儿了哈,醒醒盹儿。”
“怎么称呼?”
听到她问自己名字,公子哥一时没反应过来。
从他和那五个大汉动起手来,到高少怀出面斡旋,再到她“不敌落败”他勉强顶上,最后到她正经出手三下五除二把人赶跑,其实统共也就过了一刻钟不到。这一刻钟里“落起落起”的变故把公子哥的脑子惊成了一团浆糊,他维持着被高少怀拨到身后的姿势,杵在原地僵成了一块门板,全程直
勾勾地盯着高少怀,连呼吸都凝滞了。
直到大汉们圆润地滚走,高少怀出声叫他,公子哥才从“这个梦真刺激”的恍惚里惊醒过来,他后知后觉地打了个抖,散乱的目光倏地聚到一处,停在了高少怀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上。
好厉害!她怎么打赢的!
在意识到面前这位可能是个真高手之后,简陋的乌龙客栈立刻在公子哥眼中“蓬荜生辉”,发出了闪瞎人眼的“光芒”——桌凳的破旧顿时变成了别有乾坤的质朴古拙,老板的疏离懒散原地化成了大隐隐于市的低调不争,就连从开打起就一直缩在角落里没吭过气的店小二也莫名显得深藏不露起来,公子哥既紧张又兴奋,他生怕一个行差踏错惹来高少怀的厌恶,连呼吸都不由得谨慎了许多,一时居然没敢贸然开口。
许久等不到他的回答,高少怀轻咳一声,板着脸硬邦邦地丢出四个字:“问你话呢!”
不光公子哥谨慎,高少怀心里其实也虚。
即便她再粗枝大叶,也知道寻常人定是不愿意和动辄拔刀杀人的江湖客搅在一起的,况且即使是在江湖里,她的名声也属实不算好听。
这公子哥一看就是玉馔金屋养出的娇贵人,就算不知道她的身份,恐怕也不会愿意在这动辄有性命之忧的穷乡僻壤之地久待。如此说来,若想靠这一单把这一个月亏的都搂回来,恐怕就只有靠威逼和恐吓让他
老老实实地多住几天这一条路了。
公子哥惦记着要谋得高少怀的好感才方便办事,高少怀琢磨着要怎么吓唬他才能又让人留下还不给人吓坏了,于是乎各怀心思的两个人诡异地达成了某种默契,揣着同一副殊途同归的惶恐,像两只在各自领地边缘冷不丁碰面的猫,小心翼翼地试探打量起对方来。
此地毕竟是人家的主场,自己给人惹了麻烦上门,还把人家的客栈砸了个乱七八糟,第一印象恐怕已经跌到谷底了。迟疑片刻,公子哥还是决定先开口,争取把自己的形象往回扳一扳。
他生得不比高少怀差,不同于高少怀的浓艳昳丽,他俊美得异常周正,只有脸上一双顾盼神飞的桃花眼显出一点洒脱不羁的风流气,不笑时就显得含情脉脉,笑起来更是无论怎么看都叫人心生喜悦,拜这张脸所赐,他在讨人喜欢这点上向来无往而不利,但实在不是个熟练工。
不知道该怎么讨面前这撞了大运才遇见的江湖高手的喜欢,他深吸一口气,把菜刀一撂,一把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尽可能风度翩翩地冲高少怀拱手做了个揖。
“在下卓潇,卓尔不群的卓,英俊潇洒的潇。此番蒙女侠救命大恩,没齿难忘,当效犬马之劳以报,还请女侠不吝赐名。”
如此风骚的通名听得高少怀一乐。
哟,好大口气。
就这傻样还卓尔不群呢?
她打量了卓潇一番,再次肯
定了自己的结论——那确实是蠢得挺卓尔不群,万中无一的。
不过英俊潇洒倒还勉强能算得上。
“行,知道了。我姓高,高风亮节的高。”目光悄没声地在少年唇红齿白的脸上一遛,高少怀不打算和这富贵窝里长大的傻小子多纠缠,随口敷衍,“大恩不必谢,记得把打坏的桌椅板凳赔了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