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夜半时分,一所民居阁楼上的糊纸木窗被捅开一个小洞,窗内人在可见的视线范围里观察了好一会,才轻轻推开窗户,翻身越出,正是正午时分逃窜的少年。
私闯民宅,这是他以前不曾想过的事,也好在自己是闯进了家无人居住的民房,没被主人家惊呼着赶出去,不然今日怕是插翅难飞。
他在临近城门的几家偏僻小店用身上仅有的几块黯石换了些干粮和一把短剑,借着夜色离开了这座城。
去官府前击鼓吗?且不说钱庄座堂里的事能不能解释清楚从而不被反咬一口。
就算能,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在紫荆城,自己不可能一辈子活在阳光下,扎在人堆里,完全躲避报复。而留在住处的那些钱财没有及时拿走,少年也很是痛心。
直到清晨,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了伴海林渊,即紫荆与镇杀这两座城间被水域占去一块半月型土地的森林。
不过这里的海却不是真正的海,而是一个极其辽阔的湖泊,被未能窥其全貌的云国古人称作海,这个称呼便一直流传了下来。
湖面雾气升腾,旭日的和光像是在湖面拓开了一条直通天际的金色大道。少年稍微偏离了官道路线,来到湖边,掏出干粮里炒熟的碎谷物嚼的嘎嘣响,又捧起湖水就着喝下,然后蹲在湖边看景。
“哎呦!”
背后不远处的林从里传来这样一声,使得少年一怔,看向湖面的眼神也跟着呆滞了一瞬,少年继而迅收起干粮,转身小心翼翼的向出声音的方位走去。
拨开枝芽,映入眼帘是一位身着墨色长衫,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星目,面容如若说是为男子,则无比清秀俊俏,其五官线条且又柔和,说是女子也可比算有沉鱼之姿。
他好像是从高处摔下来,正有些狼狈地挣扎站起,听方才的声音,应该是男身女相。
但……不重要
虽然暗暗探查到眼前人修为仅是悟道境三息,但少年还是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短剑,握住剑柄时,拇指也迅抵住剑鞘。这里是伴海林渊中部,方圆十里无有官家客栈整顿,假若同样是跋山涉水,为何他却衣衫整洁?
“大侠饶命啊!”对面的可疑人看见少年似乎是要拔剑,连忙手足无措地说道。
“在下空序,四处游历的浪人,昨晚把自己绑在树上睡,没绑紧,朦胧中掉下来就遇到兄台你。”
空序又补充到,但少年并没有给出回答,而是往后退了几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紫荆城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他现在不太敢和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过多交涉。
两人间的沉默维持了一小会儿,然后在空序不解的眼神中,少年转身离去。
空序随即也跟上,更惶得少年回头一看,拉开身位
“你跟着我干嘛?”
“公子你走这条路是去往镇杀城吗?我闻镇杀城掘矿之地景色瑰丽,正要去看,此路途或有凶险,不如你我二人结伴同行,相互照应。”
空序笑道,少年更加走快了些,想远离这个嬉皮笑脸的怪人。
“小公子,你姓甚名甚?家又住在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成家了没?唔…你肚子饿不饿?我有些甜点果蔬带在身上,你要不要吃……”
“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无名无姓,自我能记事,骨龄经官府管辖流民的小吏一测,便已是七岁,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你乐意叫我什么就叫什么。还有,别跟着我。”
少年语极快,也不管空序是否能听清,他只想远离。但空序并未放弃,继续找机会攀谈。
“空有虚无,什么都没有的意思,看你不爱说话的样子,那我就叫你言,合起来空言,却又符合你现在的样子,你看怎么样?”
少年皱皱眉,敢情他是想占自己便宜。但空言很快就妥协了,任空序这样叫自己。
另,空序的果蔬甜点比炒谷好吃,他也很能懂自己的顾虑,自己嚼炒谷时也是当着自己面几处浅尝,然后期待地递给自己,说话也是客气有理。
于是空言心中于空序小小的信任由此建立。
三日后的黄昏时,两道快步行走的身影突然伫立,望向前方宏伟的城池。
镇杀城,云国最大的黯石矿区。由于妖兽伴黯石矿群居,开采就要镇压和斩杀同样以吸收黯石内灵气为生的妖兽,所以云国先皇赐城名“镇杀”。
高五百丈的城墙,其南侧面朝掘矿之地的斩妖门由玄尘与千钧刚石共铸,一但有任何妖兽来犯的征兆,守军就会驱动与城门相连的重力灵器,瞬时就能将城门砸下紧闭,而城墙一但被大面积攻破,就会引动壁内法阵,炸毁外城,抵御一瞬兽潮的同时搭上守城士兵的性命,可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