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阿蔷惊得铜盆一扔,啪地关上了门,想想觉得不对劲儿,又小心翼翼拉开一条缝往外瞧。
门外的人还在僵着,似乎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谁在外面?”温鸾隔着窗子问。
阿蔷慌里慌张跑过来,“完了完了,我泼大人一身水,他肯定会大发脾气,天啊,小姐你要替我求情啊!”
“叫你不要胡闹,偏不听,挨罚活该!”温鸾急急忙忙往外走,“这大冷的天,兜头一盆冰水,病了如何了得!”
打开门,零星飘落的飞雪中,凤凰儿耷拉下来的头发丝都冻成棍了,见着她还扯着僵硬的脸皮笑,说话哆哆嗦嗦的,“我来看……看看你。”
“快进来。”温鸾吓了一跳,忙扶着他进门,迭声吩咐阿蔷,“快去烧热水,要多多的,还有姜汤!”
“诶!”阿蔷生恐高晟找她麻烦,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屋里暖融融的热气一熏,他的脸色好转不少。
温鸾递给他热茶,“先喝口暖暖身子,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
凤凰儿手指冻僵了,试着解衣服的盘扣,可摸摸索索折腾好半天,一个扣子也没解开。
“我来吧。”温鸾刚伸出手,就被他轻轻握住。
他的手凉得像块冰,温鸾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语气也多了几分着急和埋怨,“好凉的手,快把衣服脱了,怎么,还要和我讲究男女授受不亲?”
凤凰儿
却看着她的手,“疼吗?”
白皙的手背上,一片红肿。
是昨天不小心甩在树干上弄的,当时不显,过后肿得老高,阿蔷拿了一堆细棉布给她包扎。她觉得太夸张了,抹了一层药膏子便罢。
“还好,过几天就能消肿。”温鸾轻轻挣开他的掌心,手落在他衣服斜襟的盘扣上,她手上带伤,动作也快不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很静,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还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面前的女子挽了妇人头,撩起的头发下是纤细的脖颈,没有一丝褶皱,宛如汉白玉般光洁白皙。
湿透的棉袍落在地上,凤凰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发烧,耳根发烫。
“水好了。”阿蔷在廊下喊了声,指着东侧的耳房道,“大人可以去洗了。”
凤凰儿逃也似地飞奔而去。
“他这是怎么了?跟见了鬼一样。”阿蔷纳闷得很,“而且还没冲我发火。”
温鸾看向他离去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
净房同样砌了火墙,炭火很足,便是裸着身子也不觉得冷,凤凰儿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疤,突然觉得好丑。
她会不会嫌弃?
凤凰儿皱皱眉头,忽一怔,猛地把头埋进水里。好半天,他才抬起头,低头又看了看,方轻轻吁了口气。
匆匆洗完,刚跨出浴桶,却听门扇嘎吱一响,惊得他脚底打滑,扑通一声又跌回到浴桶里。
这一声动静极大,温鸾慌忙
跑进来看他。
“没事,没事。”凤凰儿努力把身子缩成一团,扒着浴桶沿儿干巴巴笑道,“滑了一下,没摔着。”
通红的脸颊,躲躲闪闪的眼神,温鸾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由一阵恼火,恼火中还夹杂着心酸,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
“是我自作多情了。”她把手上的小包袱使劲往桌上一砸,眼睛已然红了,“天知道,我多想逃离你。”
蓝底白花的包袱布散开,露出里面的新衣。
她是真的生气了!凤凰儿脑子一热,完全是出于本能,立刻起身拉住她。
哗啦,水面剧烈摇荡,跃出浴桶,泼在地上,溅湿了她的衣裳。
温鸾瞥他一眼,眼神飘忽,扭头错开了视线,白白的耳垂泛起微微的红,宛若悄然绽放在枝头的早樱。
窗子被厚些的窗帘挡着,白天因而有些夜晚的幽暗,乳白色的水雾像流动的纱幔,轻轻柔柔从身旁拂过,清冷的香气和淡淡的药味交织在一起,撩拨得人浑身燥热。
凤凰儿看着她,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某种画面,慢慢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他的脸也越来越红。
蓦地,他重重打了个喷嚏,满屋子的旖旎登时烟消云散。
“穿好衣服出来,有多少话不能说。”温鸾使劲一挣,三步两步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