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屋内,隐约能听到周氏低低的哭泣声,中间还有个老者的安慰声:“你也别哭了,这伤口虽然不小,但好在没伤到筋骨,将养些时日,会恢复的,就是这段时间……唉,你那儿媳妇,也太狠心了,竟然什么都没给你们留。”
“这也不能怪她,她才嫁进来月余,便出了这种事情,也是人之常情,是我没用,咳咳,连累了季儿,若不是我……咳咳……”
周氏的话声被咳嗽打断。
少年带着痛苦的声音响起:“娘,孩儿没事……”
虽说着没事,可压抑的痛苦声却让岳凝心头不由一重。
她想也不想地推开破门,走了进去,当看到屋里少年包扎的手腕,和地上的几块沾了血的白布时,她脸然微变:“你……你怎么回事?”
看到她猛然变得忧惧的脸,严廷季愣了一下,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她的惊惧并不是做假。
但他开口却是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岳凝有点生气,但看着他苍白的脸,又气不起来:“我去上集市买米,买完了,不回来去哪儿?你这伤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王大夫在一旁解释道:“严小哥要抄书,可毛笔不好用了,手中无钱买笔,便想自己做只笔,可他哪里会啊,这不,不小心在削木头的时候割到了手腕,得多亏这刀不快,不然……”
王大夫摇头叹息,言语之中,也隐有对岳凝的不满。
听到这原因,岳凝气得想削
熊孩子,可最后只能道:“是我疏忽了。”
接下来,王大夫又交代了一些忌口和其他的注意事项,临走前,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严大媳妇,你真不走了?”
岳凝深知他也是一番好意,用力点头:“不走了,我既嫁入了严家,就算相公不在了,婆婆和小叔子也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等送走了王大夫,岳凝回屋,周氏颤微微地想要站起来:“岳娘,你……不走了?”
岳凝上前扶她:“不走,之前不就说过,我们是一家人,您怎么总希望我走呢?”
周氏想要解释,可又不会说话,这时严廷季过来扶住她:“娘,您该喝药了,我扶您进屋。”
把周氏扶进了里屋,严廷季走出来,两人十分有默契走出屋子。
但岳凝没想坐下来和他谈,而直接去了厨房,准备磨豆子,毕竟现在情况得赶紧把这些豆子变现,不然连学堂的学费都交不上。
“严廷季,我觉得我们得谈谈。”她开始推磨,一边推,一边说话。
严廷季沉默的脸上尽是不解,他不解她为什么回来了,不是已经拿着钱走了吗?
他也不解,她此时为什么要拉磨,那么一点豆子,就算是做出豆腐也没有多少,况且,她会做豆腐吗?
岳凝不管他的沉默,继续道:“我嫁给你大哥,是你大嫂这件事,是事实吧?”
严廷季受伤的手放在腿上,漆黑的眼睛在油灯的阴影处
,看不出神情,他说:“可大哥死了,豆腐坊也没了,现在的严家已经不是以前的严家了。”
“正是因为你大哥不在了,所以娘和你才是我的责任,他对我的好,我知道,所以他不在了,我才要代他照顾好你们。况且严家有你在,就不是不在了,豆腐坊没有了也没关系,我们再建一个,只要我们一家人一条心,有什么难关过不去的呢?”
她一边转着圈,一边把掉出来的豆子推回去,又叹了口气:“大嫂知道,前几天大嫂说话做事的方法有问题,可那不也是因为你和娘总要赶我走,我急的吗?”
阴影中少年的嘴角微微往上挑了一下:“娘性子一向单纯。”
岳凝来气了,这熊孩子怎么就是说不通呢:“你不单纯,你心眼最多,那行,你说我要死要活地非留在这干嘛?你们有没有钱,我自己不知道吗?我图啥?”
严廷服:“……”他要是知道就不在这胡乱猜测了。
“说不出来了吧?说不出来就对了,我也懒得跟你解释了,反正我不走就是了,行了,天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严廷季没动,依然坐在阴影中看她,岳凝不客气地拿起一根烧柴的细树枝,敲了他头一上:“还不快滚去睡觉?是不是想我揍你?”
严廷季终于站了起来,退了两步,虽然不像以前那么尖酸刻薄,但脾气也没好哪儿去,还打人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
看着磨盘,终于将自己的不解问了出来。
岳凝神秘一笑:“你猜!”
严廷季当然猜不出来,他更想不明白岳凝不走,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转身回到了旁边屋子,准备继续抄书,结果刚坐下来,就见手边的毛笔换了,虽不是什么上好的笔,却是崭新的。
手蓦地握住笔,他想站起来,可站到一半,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
这一晚,严廷季睡得不太好,因为伤口疼,再加药性的原故,他一直迷迷糊糊,将醒不醒。
他做了个梦,梦里大哥回来了,让他好好照顾娘亲,还有——
大嫂。
他向大哥告状,说大嫂如何如何的不好,可大哥只是笑着说:“你大嫂是嘴硬心软,她是好人,你以后要好好待她。”
说完,大哥便走了,他想让大哥留下来,然后大哥就停了下来,还握了他的手,给他盖了被子。
可最终,大哥还是走了。
就在凌晨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豆香,迷迷糊糊间,终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