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没想到徐智摩会突然提及这桩旧事,心中一惊,暗自庆幸李雅琳此刻不在场。要是被她知道自己曾找人代笔写诗,那可就麻烦大了。于是他赶忙说道:“哎呀,我那些诗都只是随便写写而已,哪能跟你这位真正的大诗人相提并论呢?不过,我看你当初写诗时似乎并未全力以赴啊,我当时可是花了不少钱请你出手的。”
徐智摩闻言,故意大声叫屈道:“哎,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过河拆桥啊!我帮你写诗追美女,现在你抱得美人归,就要忘了我这个媒人了?”
李斯年看他故意大叫,生怕他继续嚷嚷,引来李雅琳的注意,引不必要的麻烦,急忙打断他道:“好了好了,你就别嚷嚷了。我谢谢你还不行么?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的,对了,你什么时候动身去北京?到时候我们可以结伴同行。”
徐智摩想了想,说道:“我还没想好,你什么时候走?”
李斯年回答道:“胡学长让我在九月中旬新学期开学之前赶到,所以我打算下周就出。先坐火车去金陵,再转车到天津,我算了算,能比坐船快上不少。”
“那好,”徐智摩说,“我回去准备一下,和你一起走。对了,你别忘了给我一起买票啊。”
“没问题,”李斯年应道,“但你得提前把票钱给我。”
徐智摩打趣道:“斯年啊,你回国之后怎么变得这么吝啬了?在米国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还经常请我和布雷迪一起去喝酒泡吧呢。”
李斯年调侃道:“兄弟啊,你看看,我现在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养家糊口不容易啊。”
徐智摩不以为然到道:“呸,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岳父就李雅琳这一个女儿,以后他的家产还不都是你的?你以前在米国时梦想的那种躺平生活,现在已经额实现了。我看你也不用去北京折腾了,就乖乖待在沪上吃软饭就行了。”
李斯年故意正色道:“兄弟,我现在算是幡然悔悟了。你注意一下你说话的态度啊,刚才孙先生还夸我必成国家栋梁呢。”
徐智摩被他气得哭笑不得:“我看你有一点倒是没变,脸皮还是那么厚。”
李斯年继续调侃道:“你倒是变化挺大,当年的浪荡公子居然为了追求所谓的爱情自由,放弃了那么好的吃软饭的机会。你岳父家里的条件,可比雅琳他们家还要好吧?你大舅哥还是浙省高官,你以后会知道赚钱艰难,生活不易的,哈哈哈。”
徐智摩一时被好友的话噎得无言以对。
徐智摩试图转移话题,说道:“你的胡学长现在可是被人在杂志上大加抨击呢,你这位学弟不打算出手相助吗?”
李斯年一听这话,立刻想起了最近读到的一本新创刊的杂志——《学衡》。这本杂志是由金陵国立东南大学的梅光迪、吴宓、胡先骕等七位知名教授联手创办的。他们主张“昌明国粹,融化新知;以中正之眼光,行批判之职事”,旨在传承华国文化精粹,同时积极吸纳西方新思想。杂志宣称将站在客观中立的立场,对东西方文化进行公正的评判,无偏无党,不激不随。
李斯年翻阅杂志之后,认为杂志的主旨很好,但是真正刊登的文章却都歪了屁股,有些偏离了初衷,完全是一种拉偏架的立场,似乎是专门冲着批判新文化运动的方向而去的,该杂志提倡文学复古,对文言文推崇备至,认为其优于白话文,认为新文化运动只是单纯模仿西方,根本不可取。
整本《学衡》杂志全部采用文言文撰写,李斯年还特意将杂志拿给老爹李举人看,对方也认为,除了个别小瑕疵外,杂志里面刊登的文章的学术水平还是相当高的。但问题在于,从创刊号开始,它就将矛头直指如火如荼的“新文化运动”,对《新青年》杂志和胡适之本人大加抨击。
他们指责新文化运动背离了传统,将孔夫子视为古今中外的第一人。在他们看来,华国文化的最大成就在于其纲常礼教,而学术文化只是少数天才的事。他们坚信美术、文艺和道德等领域是不可能进化的,文化的展也不会遵循“今胜于古,新胜于旧”的规律。相反,他们认为新旧文化中各有精华,主张中西文明的融合与贯通。
说起这本杂志,它的主编梅光迪与胡适之之间的渊源,还有一段颇为曲折的故事。当年胡适之在赴美留学前,曾在沪上与梅光迪结识并成为好友。梅光迪强调“复兴古学”,对社会上过于西化的现象表示不满,批判其为“洋奴”行为,而胡适之当时也表示支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胡适之的观点逐渐变得更为开放。他虽不主张全盘西化,却主张废弃文言文,推崇白话诗,强调“文学改良”,这一立场激怒了梅光迪。
好友二人都十分坚持自己的观点,一人强调“复古”,一人强调“改良”,文学立场上完全南辕北辙的二人就此决裂。
梅光迪批评胡适之的白话诗丧失了诗歌的美感,是一种“以暴易暴”的行为。他认为胡适之的做法是在推翻华国文学传统,而非真正的改良。而胡适之则回信批评梅光迪守旧顽固,两个昔日好友隔空干了一架,而且这一架接下来一直从国外干到了国内。
自1917年胡适之表《文学改良刍议》以来,梅光迪便开始在国内报纸上撰文对其进行批判,但一直并未引起太大反响。直到192o年梅光迪回国后,他决定采取更大胆的行动来扳倒胡适之和“新文化运动”。于是他与朋友们在今年创办了《学衡》杂志,似乎是想借此平台一雪前耻,对胡适之和新文化运动展开了更为猛烈的批判。而且估计是因为他之前在和胡适之的交火中,一直处于下风,现在好不容易办起了一本杂志,于是骂得非常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