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与柳絮宁的视线意外在后视镜中对上,下一秒,她陡然转过头,好似认真地去?欣赏跨海大桥上平淡寡味到让人昏昏欲睡的景致。车玻璃映出雾蓝色的海,也燃烧着她的侧脸,和游离躲避的眼。
梁恪言思考良久都不明白那半含心虚半带确定?的眼神是何意。
现?在他明白了?。
那是猎人的试探与标记。
她说不会骑马,连上马都显得笨拙;受惊之后虚虚靠在他怀间,一双泛着水汽的双眸夹雨带雪直直望他;频频关注他的画作?,光明正大地袒露心声,表示自己?对他的关注。既然以后要长留青城,那她就费点心思向他示好。柳絮宁,是这个意思吗?
这事其实挺冒险,他不觉得那时候的柳絮宁足够了?解他,她怎么敢笃定?袒露心声之后得来的是释怀还是他进一步的嘲笑??
“她学很久了?。”一针当然不够,梁锐言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那匹马就是她的,叫珍珠。”
那天,梁恪言问饲养员这马场里性格最温顺的马是哪一匹,那位饲养员立刻指着珍珠。梁恪言要牵走它时,饲养员欲言又?止,又?在看?见从换衣室出来的柳絮宁之后改了?口。
原来他挑选的全马场最通人性最温顺的这匹夸特马,本就属于她。
那日夕阳斜坠之下的绿荫马场,他与她共骑一马,空气中颗粒浮浮沉沉,橙光投落在她的肌肤绒毛上,像一只蝴蝶轻盈长久地落在她的鼻尖。
安静的心底,又?爆裂出一声火花。
他再一次想着,其实家里有个妹妹也不错。
梁恪言啊梁恪言,你可真是个十?足十?的蠢货。时隔多年,怎么还是会进一模一样的简陋圈套,起一模一样的可笑?念头。
她和马的关系都是那时的他无法比较的。
时间落定?于此,再往后蔓延,他实在没有分清虚情假意的能力。
“这样啊。”他眼神阴沉,嘴角挂着嘲意十?足的笑?。
牵着缰绳的手一寸一寸地握紧,粗糙的质感在他掌心里磨出细微的痛感。
梁锐言牵着马匹率先往前走:“哥,不走吗?”
没有等到梁恪言的回?答,梁锐言回?头,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感。
梁恪言手一松,摇摇头:“想起来有点事情,你们?玩吧。”
“怎么会突然有……”
“不好吗?”他压着眉眼,点漆眸中带着笑?意。
不是咄咄逼人的语气,甚至与往常无异,可听着分明不容置辩。
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从心口蹿起,梁锐言喉结下意识滚动:“好。”
梁恪言盯着他看?了?很久,像在看?他,又?像越过他的肩膀去?看?模糊视线里的柳絮宁,此时光线温柔平顺,她今天穿得明艳,像一朵破晓时分浮在天际的云朵。梁恪言捕捉到她发自内心的灿烂笑?意。倘若他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会如何收场呢?
没必要。棋局已定?,开?心的那一个角色绝对不会是他。
出马场时,谷嘉裕和阿k的车才姗姗来迟。
见梁恪言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阿k奇怪:“你干什么去??”
梁恪言拿着那套百用不厌的说辞:“有事,先走了?。”
阿k傻乎乎地又?问:“你哪来的事情?”
梁恪言没了?搭理的兴致,直接越过他们?朝车的方向走。
阿k诧异地“哎”了?声:“这人发什么疯。”
谷嘉裕也奇怪地回?头看?去?。
阿k现?在已经算是丹林马场的半个常客了?,比起谷嘉裕,他要熟悉上许多。两人牵马往马场上走时,一眼看?见了?柳絮宁。
“嘉裕哥,越林哥。”她轻拽缰绳,让珍珠停步。
谷嘉裕的眼神落在她娴熟的操作?上。
阿k问:“宁啊,梁二呢?”
“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待好久了?。”
阿k不甚在意:“那就不管他了?,好久没骑了?,心痒。”
柳絮宁笑?着,眼神一晃,恰巧看?见谷嘉裕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
“嘉裕哥,你想什么呢?”
谷嘉裕回?神,朝她笑?着:“没事。”
有事和没事,真是借口界的一瓶万金油。
柳絮宁在一个小时后才见到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梁锐言,她实在费解,这人去?哪里了??她也想问,为什么谷嘉裕和阿k来了?,但是梁恪言没有来呢?
但梁锐言一来就要和她比赛,惹得她把疑问都塞回?肚子里。
这人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
回?到云湾园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柳絮宁玩了?一整天精疲力尽,因?为骑马而引起的兴奋电波也在这一刻慢慢归于平息。
拿了?瓶酸奶准备上楼时,门?口传来一道刹车声。这个点才回?家的人,不是梁安成就是梁恪言了?。柳絮宁眼睛一转,突然改变了?念头,站在楼梯口,身靠白墙。站了?没几秒她又?觉得自己?这样看?着一定?挺傻的,守株待兔的味道太明显。
柳絮宁回?到冰箱前,把酸奶放回?去?,注意力集中在小花园的脚步声间。
那脚步越来越近,走的又?沉又?乱。柳絮宁现?在觉得自己?真是够熟悉梁恪言的了?,这脚步一听就是他的,没准还喝了?点酒,不然不会走的那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