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了康满的疑点,也紧接着,为康满所敌视。
再进一步,他开始试图接触北房的陈嬷嬷。
又试探着,想要看到更多的黑暗。
惊蛰这敏锐的触角,若不及时砍断,就会衍生到他不该知道的地方去。
石丽君的话没错,郑洪之死,只要处理妥当,惊蛰根本不可能会发现。
可只要死了一个,陛下就不会再压抑那种嗜杀的冲动。那位,只会一个接着一个,杀光惊蛰身边,任何与他亲近的人。
第一个,怕就是御膳房的明雨。
“石丽君,你觉得,他真的不会发现?”
“那又如何?”石丽君冷淡地说道,“陛下喜欢他,是他的福气。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拥有一切世间用之不尽的富贵,这不过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不,他不会愿意。”宁宏儒摇了摇头,“只要陛下杀了惊蛰身边任何一个,哪怕只有一个人,他都永远不可能再接受陛下。”
宁宏儒认得惊蛰。
最初,他并没有记得这个名字,因为后宫的宫人何其多,他怎么可能会记得住所有人?
只有那些要紧的,重要的,才会被他记得。
如陈安。
宁宏儒和陈安,是有过一些来往交情。只是在景元帝登基后,陈安就主动淡了联系,这才少有往来。
可实际上,在惊蛰入宫那年,宁宏儒是曾去见过一回陈安。
陈安是负责刚入宫的内侍教习的大太监,手底下时常带着许多新进的小内侍。
他的院落,总是吵
()吵闹闹,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息。自然,这样的朝气,很快会被皇宫吞噬干净,全数变为冷漠与沉默。
宁宏儒冒着雪,去探望陈安的时候,看到他的门外,正跪着两个小内侍。
单薄的身体,跪在雪中,就像是两个小雪人。
宁宏儒只是看了一眼,就漫不经心地扫了过去,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坐在屋内,吃着热茶时,他忽而又想起这事,于是问陈安,外头是怎么回事。
陈安便说:“其中一个叫明雨,触犯了宫规,本来该罚板子,另一个,叫惊蛰,替他强出头,说是替他分担一半,呵,我就让他们,都在外头跪着。()”
宁宏儒瞥了眼陈安,笑了声:你还不是心软?②[(()”
这种天气,要是挨了板子,说不定就这么没了。陈安罚他们在外头雪里跪,的确很刻薄,可比起挨板子,还是好一些。
至少一个能活,一个或许不能。
陈安冷冷笑了声:“不过进宫几个月,就真以为交上了什么朋友。在这宫里,谈论什么情谊,岂非可笑?”
宁宏儒斜睨他一眼:“你这是,在说我呢?”
在景元帝登基后,宁宏儒和陈安两人就渐行渐远。
宁宏儒知道,以陈安的性格,看不过眼景元帝的手段,实也正常。
陈安笑道:“岂敢,我只是在教他们一个道理。”
在这宫里,交了朋友,未必是好事。就算是朋友,想要两肋插刀,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配不配得上。
其实,陈安这话,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
他不愿手底下的小内侍如此,可偏生,他自己就是个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陈安带出来的人,又怎可能不像他?
那时,宁宏儒只是笑了一声,出来的时候,顺势又低头看了一眼。
正巧对上其中一个小内侍,抬起的头。
雾蒙蒙的眼睛只看了他一瞬,清亮得很,而后,很快又低下头,靠在身边的小内侍身上。
他迈步往外走。
身后,有着小小的交谈声。
“……你不该顶撞陈爷爷,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不要,分明是他们坑你,才害得你……明雨,莫怕……”
渐行渐远,宁宏儒也将这事轻飘飘忘在脑后。
直到他跟随在景元帝的身后,去往徐嫔宫里,第一次见到惊蛰,也即是景元帝最近的玩具时,有那么一瞬,宁宏儒感觉到熟悉。
有些熟悉的眉眼,像是羽毛轻轻扫动的错觉,让宁宏儒费了点时间,从记忆里找出了这段记忆。
暮色暗淡,景元帝只带着两个人。
以至于对面的惊蛰,根本没发现,这两人身上,都是乾明宫的服饰。
于是,等到景元帝在徐嫔宫里大开杀戒,玩得兴起的时候,宁宏儒倒是对惊蛰有了一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