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第二天的天空是透着清冷的湛蓝。
去车站买好了明天一早的车票,我在站前广场看着攒动的人群,熙来攘往的,他们都在奔向何处?惶惑了:这一走,还会回来吗?
如果真的和贺佳分手了,我还有回来的必要吗?今后是会待在这个我生长的地方,还是北京:我真正意义上的故乡----那个遥远又熟悉的城市。
仰头看天,仿佛不再熟悉;脚下的大地依稀已是他乡了。想起红楼梦中的词句: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我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故乡、哪里是他乡了.
然后给阿敏打电话,告诉他我要走了,让他小心,昨天被偷拍的事情让我心有余悸,真的担心他。不过我没告诉他那些照片的事儿,他已经够烦的了。
阿敏正在焦躁着,好像是有什么麻烦,追问半天才说,原来章恺约了他晚上给他践行,他们已经好久不见了。可是陶然轩的场子怎么也找不到人替,国庆期间,正是歌舞升平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跑场,都挪不出时间来。而且陶然轩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是签了书面合同的,误场的话很麻烦。
我迟疑了一下:“阿敏,我替你吧!”
“不行!”他坚决的否定。
我笑:“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出过台,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当客串了。”
阿敏迟疑好久,终于答应了,他知道我是想成全他和章恺的最后一面.
陶然轩!应该不会见到他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
晚上我精心的打扮了一下,看着镜子里的佳人素净、恬淡、清雅,我满意的给自己一个灿烂的笑容。拍拍脸,鼓励自己:“精神起来!”八点半,背起琴,打车去陶然轩。
我说是替阿敏来的,大堂经理很客气的待我,让我叫他“安哥”,告诉我有什么麻烦和不懂的地方可以找他。灯火辉煌、豪华富丽的大厅里,穿梭着来往的客人,一些吃饭、喝茶的人坐在一边聊着天,我的任务就是给这个环境里增加浪漫的琴音。
点曲子的人很多,看来小费能挣不少,只是右手肿胀的关节影响了水准。不禁有些后悔:这些年来怎么就没用到这招挣钱的本事,不然的话早就能买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何必被人赶来赶去?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有位客人点了《d大调波兰舞曲》,我靠着钢琴斜倚的站好,轻松活泼的曲调荡漾在琴弦上。
大堂里静了下来,人们都在看我拉琴。我能想象到此时的自己:琴声婉转、白衣胜雪、容颜姣好,自有一番动人的韵味。
不由的翘起嘴角:今夜,是我在这座城市的绝唱!
一群人相互礼让着从旋转门中依次转了进来,我的眼角居然扫到了一个人------章恺!
不会吧,我瞪大眼睛想看清楚:没错,就是他!
怎么搞的?不是约了阿敏吗?怎么又跑这里来了,和一群衣冠楚楚的人,要吃饭的样子。显然我现在是万众瞩目的位置,章恺看到我没有吃惊,点头和我示意,便和周围的人走向电梯。
琴音不停,我的目光扫向他的身边,没有阿敏的影子,然后我看到了----贺佳。
他刚进门,和一旁的人说笑着,目光正和我的相遇,皱了皱眉头,笑容一下子就从脸上消失了,不认识一般,转身和章恺一起等电梯。
他肯定知道我是在替阿敏,一定会觉得我和阿敏的暧昧“关系”更毋庸置疑了!
一曲终了,依稀听到他们那群人中有人说:“换小提琴了,拉琴的女孩儿气质不错呀。贺总,你的酒店可是越来越有情调了”
旁边的人笑呵呵的应和着,上了电梯。
我仰头看看大厅里辉煌壮观的水晶吊灯,自嘲的笑了:他是“贺总”,我是“拉琴的女孩儿”,我和他原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刚开始时怎么没有想这么远呢?
在即将结束时,安哥找到我:“周小姐,包厢的客人点了你的曲子,我带你去。”
还得去包厢?安哥看出了我的迟疑,解释说:“琴师都会进包厢的,我带着你,不会有问题。”
我收拾好琴,跟着他上了电梯。
“他们点了什么曲子?”我问。
“没点,可能要和你商量。别紧张,这些人除了我们贺总,没人懂音乐。”
“贺总?贺佳?”我霎时觉得有些冷。
“对,我们贺总的女朋友就是拉小提琴的,跟你同行。”我觉得自己呼吸急促、全身无力,他的包厢点了我去拉琴?谁的主意?什么意思?
“叮!”一声,电梯到了,我跟着安哥的身影在狭长的走廊里拐来拐去,鞋子踩在虚软的地毯上,没有声息。这一路我不知是怎么走过来的,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跳,身体僵硬。
在一扇大的夸张的门前我们停下来。门前的服务生说:“正热闹呢,稍等一下。”
手机响起,阿敏的,我忙接。
“小雨,还在陶然轩?”
“在,怎么搞得,我看见章恺了,你们怎么不在一起?”
“见面再说吧。我一会儿开车送你回去,你等我,这么晚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知道了。”
“可能得晚点儿,我被一辆车跟踪了,等甩掉他们去接你。”
被跟踪?难道就是那些偷拍照片的人?
“阿敏,你别着急,慢点,我等你!”他刚拿上驾照,技术还不好,让人担心。
“你放心”话没说完,就听见一声闷响,电话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