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府祠堂,曲老太太在曲倪裳的迫视下有些不自然地瞥开眼去,一时之间完全无法驳斥孙女的定论。
毕竟朱碧落日常的直肠子家里人全都是看在眼里的,昨夜之事既阴狠又果决,完全不像是朱碧落的行事作风,原本众人心思都被桃红色的事态牵绊住了,议论多在萝衣的清白、黎王的色心以及倪裳的绿帽。从未深思过主谋之人,但被曲倪裳如此一点拨,众人心里当即了然了:
原来素来德高望重的老太君竟是这件事的幕后主谋呀!
众人看向老太君的目光不觉有多了一些警惕和怀疑。这位老太君搅合起孙辈的婚事来,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啊!
前有苦肉计,后有“美人”计,曲老太君竟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角色。
不过,曲老太君虽是主谋,但底下行事的却一直是曲夫人朱碧落。真要辩驳起来曲老太君虽是原罪,朱碧落却也脱不开身去。
“娘,你毁掉了女儿最后一丝希望。”
曲倪裳踱步至朱碧落面前,她虽然笑着,但眼里不时流露的迷离,已经叫朱碧落读懂了她的悲伤。
昨夜在曲小姐闺房之外,朱碧落便已经看到了曲倪裳的悲伤,只是她不愿意相信倪裳她。。。。。。似乎对黎王有情?
这怎么可能呢!女儿与太子一同长大,她与太子的感情京都城里人尽皆知,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黎王,是怎么入了女儿的法眼的呢!?
莫不是
,她的倪裳竟是个看脸的?
朱碧落急急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她仍然觉得自己能够给予女儿的才是最好的,才是她最需要的,才是对她将来最好的选择。
她迫不及待地行动,反复地告诉自己:没有错。
直到曲倪裳站在她面前,亲口告诉她:
“娘,你们苦心筹谋,让萝衣替我嫁给黎王,可曾问过一句,我愿不愿意?”
曲倪裳信步在青石地砖上,举目看向朱碧落:
“娘,你用萝衣的牺牲来试图成全我的幸福,可曾想过,踩着别人痛苦得来的所谓幸福的生活,它究竟是会让我快乐呢,还是会成为我一生的枷锁?往后余生,我走过的每一步,都是血淋淋的,因为我无法正视我的生活,无法享受我得来的一切,无法救赎米已成粥的过往。娘,女儿知道对于你来说,阮氏和萝衣的存在是你毕生的耻辱,但萝衣是我的亲生妹妹,你这样做,女儿一生都不会快乐的。”
“倪裳,你知道这不是娘的本意,娘是最希望你幸福快乐的人啊!”
朱碧落上前抱紧曲倪裳,感受她飘荡的披帛下冰凉的躯体,在那一刻,她有些明白了:自己或许真的错了,她或许一点都不了解长成的曲倪裳她内心的柔软与坚持的底线。
昨日曲倪裳如期去了东宫,又偏逢黎王殿下醉酒来了,曲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施行她替嫁的计划了。她命令曲萝衣脱光了衣服,等在曲倪
裳的闺房里,并将醉酒的黎王引了进去。。。。。。
曲倪裳完全不想回忆昨日的任何点滴,无论是她同东宫,还是黎王与萝衣,或者是她与黎王那些伤及骨血的对白,她觉得有些累了便索性挨着朱碧落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一旁的阮氏看她挨过来,慌忙便要退让,被曲倪裳出声叫住了:
“或许是倪裳年岁小,我实在无法理解你们这些迫不及待要把亲生女儿往别人的床上送的母亲。。。。。们,你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阮氏后撤的脚像是被什么绊住了,踉跄之下,险些跌坐在地上。她双手搭着萝衣,勉力站直身子,站直后又匆忙往后退去,她这样闪躲却还是逃不开大小姐凛冽的目光和毒辣的逼问:
“阮氏,哦不,阮姨娘,你给亲生女儿用那种腌臜东西的时候,和你当年给醉酒的父亲下药时,是同一种心情吗?”
院门口的小厮说,黎王殿下进门的时候虽然醉酒,但是神志尚清。可待曲倪裳和内眷们一齐闯入,众口声讨曲萝衣许久,黎王殿下竟都是安睡如斯,没有丝毫要转醒的意思。
素知练武之人警醒,纵使累倦了倒头就睡了,闻见人声也该醒了。
那是曲小姐自己的房间,她平时惯用什么香料,香包里散发的是什么味道,她都再熟悉不过了,没道理曲萝衣与黎王殿下一场欢愉,便连累她房间里原本的香气也变了。
曲倪裳
慢条斯理地取出一个绿釉梨口的小壶,指尖慢碾着早上从闺房里带出的一点香灰,将那香灰一点点碾搓至小壶里。
阮氏神色明显一变,但仍死鸭子嘴硬企图蒙混过关:
“大小姐说的什么,贱妾不明白。”
曲倪裳将指间香灰碾尽,正拿着一条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玉白如璧的一双手,闻言头也不抬道:
“也只有我娘这样足不出户的闺秀,会信什么醉酒乱情的鬼话,也只有我爹那样酸腐的读书人,会为那所谓的毁人清白负责。”
她这样定论,屋子里的族亲也好,内眷也罢,连同曲蕤飏和朱碧落两个当事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她。
“倪裳,你休要胡说,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事吗?”
曲蕤飏言辞斥责曲倪裳接着往下说。
曲倪裳看着她爹,像曲蕤飏这样读过圣贤书,又做过大决断的大官,之所以会栽在阮氏的迷魂香里,被她缠了这许多年致使家宅不宁,倒并非是不聪明,实则是律己太深,又不愿在这样的俗事上多做纠缠。
哪怕曲倪裳把问题抛出,曲蕤飏反思之后虽然心中也掀起了疑云,但他本能的反应还是不愿意将家丑外扬,将事态扩大。
真正关心当年事情真相的人,唯有为此哭过、闹过、恨过、怨过却仍然选择原谅和深爱的曲夫人朱氏而已。
“倪裳,你说什么,你父亲当年和阮氏。。。。。。有了萝衣,不是因为醉后乱性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