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再常見不過的討價還價,卻讓小助理仿佛置身商務談判現場。
政宗實做好了兩個小孩想要吃的菜,用保溫飯盒分裝好,掐不准羊咲的飯量,乾脆塞了幾大勺壓成結結實實飯糰子,一併打包,準備讓王叔送去醫院,家裡電話響起。
來電人是施羽京。
「政宗實?」
「是我,今天晚上沒有空。」政宗實默默看一眼桌上兩個高高的保溫飯盒。
「啊,不,我想問問小語在家嗎?」
「不在。」
施羽京那頭沉默幾秒,「他好像沒簽收我寄過去的荔枝,但是他微信也沒有回覆。」
政宗實捏一捏鼻樑,政語無視施羽京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說:「單號發給我,我去取。」
「那麻煩你了,這麼幾天可能都壞了,如果壞了就丟了吧,也不值幾個錢。」
「嗯,沒事,下次我再提醒他幾次。」
政語和羊咲聊得正歡樂——政語自認為的歡樂,羊咲有一搭沒一搭回話。
他不明白,政語為什麼能在二人產生這麼強烈的衝突之後,連尾指骨頭都讓羊咲打斷了,還可以沒事人般同他聊天。
言語裡儘是自己過往踢球的輝煌事跡,完全不提及這段時間對羊咲的不友善,仿佛不說就是不存在。
羊咲自然一個字不想聽,面露疲憊,眼神有意無意往點滴瓶上瞟。
政語滔滔不絕一番話後,安靜幾秒,忽然問他:「你爸爸做什麼工作的?」
問到這裡羊咲才稍稍向一旁的同齡人看去,政語說話肢體動作很多,時不時會碰到羊咲的床,羊咲似有不滿收回視線,「和你沒關係。」
「哦,和我沒關係。」政語笑笑,「不過你爸也太忙了,你都受傷成這樣他也不來看你?」
羊咲又不答言了。
政語也不再繼續講,他當然發現,羊咲不愛說話,雖然不愛說話吧,但顯然不是什麼高冷性子,畢竟羊咲的表情總能說明一切,比如剛才對著他爸,羊咲臉色明顯是害怕的,但除了害怕還有一點別的情緒,政語沒想明白。
直到傍晚政宗實不知為何親自來送飯,沒讓司機王叔替他,政語才隱約感受到,羊咲微微下垂的眼裡滿是憧憬,大約是羨慕他家父子關係。
第11章
羊咲在醫院待了三天,除了頭天的醫藥和檢查費用是他出的,之後三天的住院費通通讓俱樂部報銷了。
政語每天都會在大學下課後來看他,美其名曰關心,其實他們沒什麼話聊,政語也知道,羊咲並不理睬他,他不過是莫名心情舒暢,不用訓練,就有點想來瞧瞧羊咲,來了也只是坐一旁和朋友打遊戲。
羊咲說了很多次不需要,一直到政語告訴他:「住院費可是我好不容易跟我爸說的讓俱樂部報銷,你別那麼矯情行不行,咩咩,讓我在這待一會兒又不要了你的命。」
羊咲很反感政語用這個暱稱叫他。
可政語總歸說的沒錯,既來之則安之,矯情也沒用,住院費就像人情債,他沒辦法趕債主的兒子走,自己也無法很有骨氣地出院。
現在下床走路的確還有點困難,渾身總陣陣地疼,腳腕還扭傷了,養不好會對日後訓練有影響,羊咲只好忍一時風平浪靜。
除了政語,政宗實也會來,依然是每天給政語送晚飯,順帶給羊咲也送一份。
前兩天,羊咲沒和政宗實搭上一句話,政宗實來了就把飯盒遞給政語,並不進病房,兩個人吃完飯,政語會很好心地幫羊咲的碗一塊兒洗了,代價是羊咲要陪他聊十分鐘的天。話題無非是政語在大學的每日見聞。
羊咲發現,政語欺凌弱小不是只針對他,而是無差別針對所有他看不慣的人,得意洋洋地講怎麼讓一個小一年級的男生當眾出醜,聽得羊咲鬼火冒。
第三天,羊咲才和政宗實說上話,政宗實推開半扇門,站在門口提醒羊咲:「醫生說你明天能出院了,你看需不需要通知一下,讓你爸爸來接你?」
政宗實身上的西裝,和以前羊咲見到的差不多,和他弄髒的那件也差不多。
羊咲偷偷觀察了一下,這一件西裝的紐扣和他先前見過的不一樣,金屬藍色,泛著暗淡的光,政宗實的手錶也換了一隻,原先戴過銀帶的,這一隻是棕色皮帶。
「不用了。」羊咲做賊心虛般低頭喝著政宗實給他們倆煲的冬瓜湯,味道很鮮甜,「我爸爸很忙,我打個車回去就行了,謝謝您。」
政宗實在門口沉吟半晌,看了一眼政語,政語朝他使眼色,政宗實便說:「明天等政語下了課來找你,我讓司機載你一程。」
政宗實再瞧了一眼兒子,政語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政宗實哪兒能不明白這幾天政語所作所為,又是讓他幫忙多送一份飯又是一下課就跑來醫院,現在還要送人回家——政語對羊咲有意思。
不過——政宗實朝政語揚了揚眉毛——他一個局外人都能看出來,羊咲對他沒半點好感,兩個人連當朋友都差點意思。
只不過做父親的也不好拆穿兒子的熱情,不僅如此,還得配合政語每一次的心血來潮。
政語不是頭一回表明對誰誰誰有好感,也不是第一次對誰誰誰展開攻勢,政宗實會在心裡默默為他的每一個男友祈福——他深知自己兒子是個多情種,喜歡一個人過三個月可以放鞭炮慶祝金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