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乔低头将下巴上的粥渍,蹭在了衣服上,然后朝那女人道:“谢谢你。”态度十分诚恳,表情也很到位,像是跟有些疏远的朋友交流,带着矜持却又不疏远的亲昵。
大约那女人从来不曾见过许乔这样又得体又体面的人,或者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许乔一样对她说话时语气这样温柔。
她扔了八宝粥的罐子在地上,然后连连摆手:“不谢……不谢。”全然忘了自己是个绑匪,而许乔是他们绑过来的人质。
许乔又接着问道:“你喜欢……笔么?”
女人摇了摇头:“不喜欢,我早就不上学了,那东西有啥用啊!”
许乔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那你喜欢……金子么?”
她撇了撇嘴:“喜欢有啥用,我又没有。”
许乔道:“你在我上衣口袋里找找,我有一支笔,笔身有一部分是白金的,上面还有个小钻石,你拿去可以换钱。”
那支笔还是那天宴会上曹越送的,因为许乔不肯收他的钱,他只好送只金笔表示谢意。当时许乔觉得麻烦极了,还得挂在身上迎合同事,表示肿瘤部同事间友好相处、一派和睦。现在想想真是个笑话,但好在许乔带着了,现在用来收买这个女人再好不过。
女人将信将疑地伸手去摸许乔的口袋,果然摸出来一支笔,她于是揣在了衣服里。
“你为啥要给我好东西?是不是有什么坏点子?”
许乔道:“没有没有,就是麻烦妹子把那个八宝粥再给我拿一罐,我实在饿。谢谢了。”
这次他没说谎,他是真的饿。
“那就好,我跟你说,你跑不了的!好好待着吧!”
“好。我不跑。这支笔就当做我们之间的小秘密,等会那个人回来了你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爸?”
“你告诉他,他肯定会让你扔掉。”
“那……好吧。”
夜里,蒋家灯火通明。
自从许乔从国外回来,蒋聿就一直带着他在外面住,这主宅得有近两年没有回来过了。
蒋聿驱车让司机老陈把车停在门外,打电话叫屋里的老保姆来给他开门。
“蒋总今天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那老保姆是蒋婳的奶妈,从小就跟着蒋婳,年纪大了,从屋里跑到大门口都气喘吁吁地。
开了门,老妇人站在车窗前,端详着蒋聿的脸色,她心道不好,语气里带着讨好:“小婳请了几个朋友在家里玩呢,蒋总要不要……我先过去跟小婳说说?”
蒋聿不耐道:“麻烦你了,一分钟之内,让她那帮人赶紧滚。”
老妇点头,道:“是!是!我这就去说。”
然而奶妈没再出来回话,也没看见房里有人出来。
蒋聿靠在车门上眯着眼抽烟,他太累了,只能靠烟草来提神。
老陈问了句:“蒋总,要不要打电话让秦叔过来?”
闻言,蒋聿将烟头丢在地上,抬脚狠狠碾过,道:“他忙着呢,用不着他来。你把车停后院等着我,如果我姑姑来了,就发消息给我。”
话落,蒋聿朝客厅走去,步伐急促,眼底阴沉地像是酝酿着滔天的怒火。
蒋聿拉开客厅的门,震耳的音乐就扑面而来,大厅内暖气开的很足,中央还设了个小舞池,里面站着十几个穿着清凉的青年男女,闭着眼跟随音乐晃动着身体,十有八九是磕了药。
客厅地上满是烟蒂果皮包装袋,各式各样的酒瓶横七竖八堆在沙发旁边。
蒋婳穿了身毛皮的紧身短裙,背对着门躺在沙发上。奶妈站在她旁边,时不时伸手拍拍蒋婳裸露在外面的肩膀,还在试图把蒋婳叫起来。
蒋聿把大门敞得很开,冷气灌进来吹得屋里的人一阵哆嗦。他们停了下来,看着门口这个男人。
蒋聿扫了这些人一眼,众人只觉如芒在背,由是自动站成两边,从中间空出来一条道给蒋聿。
这些人大多是蒋婳的同龄人,蒋聿也没打算迁怒于他们这些小辈。
大厅的音乐被关了,一时间大厅里静地可怕。蒋婳翻了个身,要不是奶妈在她旁边托着,这个身就翻到地上去了。她闭着眼呵欠连连,脸上浓厚的妆都盖不住差到极点的脸色。
真是太难看了。
蒋聿撇了蒋婳一眼,道:“今天的聚会就到此结束了,招待不周还请多担待。”
这是明着送客了。
蒋聿这气势看着不像什么善类,众人四下小声交谈了几句,便都接二连三地告辞了。
奶妈畏畏缩缩站在一旁,不敢讲话但也不敢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