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肖德龙在打电话:“桂花,是你吗?我说,那件事我回去又跟我妈说了,家里实在太难了,大上海不行吗?不行啊?非得欧米伽?”
王一刀擎着话筒:“我说,我也为难哪,不是我要,是我妈要,她这个人就是个家庭妇女,什么道理你也说不通,她认准的事我也扳不过来,她已经把欧米伽的事告诉亲戚邻居了,要是没有她下不来台,这点请你理解我,我妈说了,她就是不信,你爸是大劳模,一家子工人,买不起块好表?她让我告诉你,这不是表的问题,是对我的态度问题,德龙,听声音你怎么像病了?”
一大早上,肖德龙就躺在炕上,病病秧秧地直哼哼。德虎和德豹劝着:“哥,吃饭,吃点饭吧。”冯心兰走进来,摸摸德龙的头说:“老大,你两天没吃饭了,这也不是个事儿,快吃饭,表的事儿咱再商量不行吗?”肖德龙有气无力地说:“妈,我都答应人家了,人家没有欧米伽就不结婚,怎么商量也不行,叫我怎么办啊!”说着哭了起来。
肖长功黑着脸走进来,冲肖德龙一顿臭骂:“看你那熊样,一摊鼻涕,三岁就看你痴老相,为这么点事就顶不住了?大不了这个婚不结了!”肖德龙嘟囔着:“是谁要我结的婚?到了这时候又说这话。”
冯心兰说:“他爸,你回屋去,这事不用你操心。”肖长功道:“我不操
心行吗?他能顶起锅盖吗?看他那样就窝心。”冯心兰坐在炕沿上,低着头,难得直抹眼泪。肖长功有些火了:“都不用犯难,这婚不结了!”冯心兰赶紧把肖长功劝出屋子:“他爹,你回屋,回屋。”
这时肖德豹跑进屋喊:“妈,王一刀的妈来了,气哼哼的,快去看看吧!”
肖长功夫妇走进里屋。冯心兰招呼着:“他婶,来了,有事啊?”王一刀的母亲呱嗒一下掉下了脸子:“是有点事。俺家桂花这两天一回家就号啕大哭,喂儿喂儿地,我的妈呀,三间小屋差点没叫她哭得鼓了盖儿。”
冯心兰一愣:“是不是德龙欺负她了?”王母说:“不是的。起先吧,咋问就是不说,问急了,才说,是为表的事。”冯心兰:“噢,是这事啊。”王母板着脸:“我明人不说暗话,对你们说吧,女婿我是百分之百看中了,欧米伽我也是百分之百替女婿要定了。要是钱上有困难,我这个当丈母娘的可以伸伸手。”
肖长功有些火了:“怎么,这表还非买不可吗?你姑娘是跟我儿子结婚还是跟欧米伽结婚?我是娶媳妇!”王母也火了:“你说对了,你是娶媳妇,可我闺女要跟戴着欧米伽的男人结婚!”
冯心兰赶紧把肖长功推出屋子:“他爸,这些都不用你操心,你出去溜达溜达,我和大嫂说。”
王母气哼哼地说:“不说了,欧米伽我是替女
婿要定了,我先去看看女婿。”说着出了屋子。
黄昏时分,肖长功和冯心兰在扫院子。王一刀拎着一只瘦得可怜巴巴的小草鸡走进院子,后面跟着她的父母。冯心兰问着:“他婶,早晨来过,下晚又来了?还有事啊?”他们没理会肖长功和冯心兰,径直奔西厢房而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冯心兰道:“气还不小呢。”肖长功说:“爱怎么的怎么的,随他们去吧!”
一会儿,王一刀和她妈出来了。王母说:“亲家母,借你的菜刀使使。”冯心兰:“哎!”进屋拿出菜刀,递给她。王母又说:‘亲家母,再麻烦你烧锅水。”冯心兰搭讪:“这是杀鸡啊?”王母道:“是啊,女婿病成这样了,心疼啊,给他炖只老母鸡,补一补。”
肖长功扔了扫帚,一言不发地回到屋里。
肖长功回到屋里,默默无语,在那鼓烟。
肖德豹趴在窗前看着院里的动静。只见王一刀擎着菜刀,手脚麻利地杀鸡。鸡在院子里扑腾,满地鸡毛。肖德豹啧啧称赞:“我的妈呀,果然是杀猪的,手脚真麻利。我大哥真有福,今天有鸡吃了。爸,鸡是什么味来?我都忘了。”
肖长功没好气地说:“眼馋了是不是?不用着急,将来给你娶个宰牛的。”肖德豹笑嘻嘻地:“现在要是让我吃一顿红烧肉,让我娶个老母猪都行。”
王一刀端着碗进了西厢房:“德龙,鸡
炖好了,起来吃点。”肖德龙孱弱地说:“桂花,我不想吃。”王母给他鼓劲:“女婿,吃,这是桂花骑着自行车跑到乡下,花大价钱给你鼓捣的,虽说瘦了点,不到一斤,可是这是她一片心意,你没瞅见?半道还摔了一跤,屁股都摔肿了。”王父也跟着夸闺女:“俺桂花听说你病了,溜溜哭了一天。你看见了吧?两只眼睛哭的,灯泡似的。女婿,我对你说,娶媳妇就得娶桂花这样的,最知道疼男人了。”
肖德龙喝着鸡汤,抽泣着:“桂花,你真好,谢谢。”王一刀道:“谢啥呀,咱俩谁跟谁呀!别整些虚头巴脑的,将来对我好就行了!”
王母说:“女婿,你对我说实话,你这病是打哪儿得起的?是不是为欧米伽的事?”肖德龙努力地笑了笑。王母道:“我对你说,马老实了有人骑,人老实了有人欺,父子爷们儿也是一样。我也不是就那么看得一块表,算个啥呀!我是为你们将来过日子打个好基础。”王父也说:“对,基础一定要打牢。”王母讲着:“在这件事上,你梗梗不起来,将来一个锅里抡马勺,你们还能捞着干的啊?撅腚等着吧!”王父道:“女婿,你婶儿的话粗了点,可理儿在那里。父母再好,你将来还是得和桂花过日子不是?”
肖德龙点头。
王父说:“我听说了,你是个孝子,爹妈说一,你就听一,说二
,你就听二,这很好。可结了婚,你们自己支门儿过日子,你能成天耷拉着个脑袋吗?”
王一刀叫着:“妈,我还没过门呢,你就挑拨人家母子关系,不好!”
肖家老两口闷坐在屋里,肖德豹在一旁摆开着收音机。
王一刀的父母进了屋子。冯心兰起身,笑脸相迎:“他叔,他婶儿,让你们费心了。”王母道:“我的女婿,应该的。亲家母,和你们商量个事。”冯心兰说:“他婶儿,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王母说:“还是那件破事,你们什么时候给我女婿置上欧米伽啊?”冯心兰尴尬地笑着:“哎呀,别的事都好说,就是这件事不好办。”王母一听,撂了脸子:“有什么不好办的?也不是跟你们要金子要银子。我们不是不讲理,不就是块表吗?至于吗?看把我女婿逼的。亲家母,我斗胆问一句,德龙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肖长功气得直哆嗦:“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不是我们亲生的,难道是野地里抱回来的?”
王母追问着:“还是的!那么,孩子结一顿婚,咋就这点要求就达不到呢?”
冯心兰辩解着:“他婶儿,你把话听清楚了,不是不给他买,我们实在没那么多钱啊!”
王母说:“我看问题不是在这儿,你们是存心和我们治气。老肖,你一个大劳模,八级大工匠,五口人四个开饷的,就没点积蓄?说出去谁信啊!我把
话挑明了吧,你们是瞧不起我们!”
冯心兰为难地紧搓着手:“他婶儿,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你们这不是逼着姑子要孩子吗?”
肖长功火了:“你们要是这么说,我看咱们这门亲事就拉倒吧!”王母吓了一跳:“你说什么?拉倒?能拉倒吗?”肖长功气道:“怎么拉倒不了?也没领结婚证。”王母跳着脚:“你说得轻巧!你们装糊涂啊?啊,你儿子把我们闺女睡够了,占足了便宜,扑噜扑噜腚说拉倒,耍流氓啊?”
肖长功气急了:“你少给我满嘴喷粪,我儿子不是那样的人!”王母也急了:“啊哈,我满嘴喷粪?你去问问你的宝贝儿子,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肖长功气得直哆嗦:“德豹,去给我把你哥叫来!”肖德豹答应了一声,飞快地去叫德龙。
一会儿,肖德豹扶着肖德龙进了屋子。肖长功喊:“德豹,你给我出去吧。”肖德豹很不情愿地出了屋子,趴在门外听动静。
肖长功正色道:“德龙,我问你,你把人家桂花怎么着了?”肖德龙低下了头。肖长功:“这么说是真的了?”肖德龙点点头。肖长功肺气炸了,抄起擀面杖就向德龙打来:“你,你,你这个畜牲,我打死你!”
王母护着:“女婿,还不快跑!”
肖德龙满屋跑着:“爸,你听我说,反正……”
王一刀“砰”地推开门,叉着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