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白花花的太阳光,漫过绿油油的苞谷地,沿着后坡往山脚淌。
今天是交叉出工,另一个生产队过来了四组人。在村口萧明亮就检阅过,都是壮劳力,男人个个牛高马大,婆娘人人腰圆臂粗。这个生产队的实力他知道,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牛用,很少有下脚货。薅起苞谷一阵风,其他生产队的连一垄都还没有过半,他们早就站在那头喝甜酒水了。萧明亮有点埋怨自己出的这个主意。以前各个队干各个队的,就是他找另外三个生产队的队长,提出搞比学赶帮超,实行劳动交叉,今天你来帮我,明天我去帮你,工分各个生产队自己计。几个生产队长都是要脸面的人,不愿丢丑,每次派出的都是精兵强将,薅秧除草当打仗。
这个事情,比的不光是庄稼把式,还比赛歌。唱歌是文争,干活儿是武斗,不找些文武双全的,就会落下风,那样脑壳好几个月都抬不起来。
萧明亮不怕,昨晚他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还引经据典地给参加会战的社员讲了田忌赛马的典故,整得一帮人群情激奋,斗志昂扬。为了造成战天斗地的劳动效果,萧明亮安排了三面锣鼓,按他的说法:要让劳动的鼓点翻越千山万水,直达北京。
五月的日头不晒人,看起来气势汹汹,粘在皮肤上却没有六七月那种灼人的辛辣。男女间杂着站成一排,面前的垄沟就算起
跑线了。土坎上三面锣鼓响了起来,开始还像老人的步点,渐渐就密集了。
垄沟前的庄稼把式们,往手心里啐一泡口水,两手搓搓,牢牢地攥紧手里的锄把,像一群准备冲锋的战士。
生产队长一挥手,高喊:开始。
锄头上下翻飞,地里很快漫开一片烟尘。
敲鼓的跳进地里,跟在速度最慢的那人屁股后面,鼓声如同密集的雨点,砸得掉后的人心急如焚。鼓声里,悠扬的薅秧歌跟着尘烟漫天飞舞。
前头快来就是快,
快过日头过村寨。
两手握紧亮锄头,
男男女女来比赛。
看你慢得像只鹅,
十年渡过小桥河。
不像农村蛮姑娘,
倒像地主小老婆。
落后的女人被唱得心焦,手忙脚乱地一阵挥舞,又把另一个甩在了身后。鼓声跳过两垄土,冲着落后男人的屁股一阵猛敲。
昔日桃园三结义,
匡扶汉室英雄气。
今日结义三桃园,
只见胯下软绵绵。
关公青龙偃月刀,
张飞丈八点钢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