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感了兴趣,她想知道马强态度改变的理由。马强摊牌了,威胁说:“牛总,红海底的事你们发难于前,而且不近情理,你们如果还这样纠缠下去,我们只能走法律程序了。”牛鲜花毫不在乎地说:“好啊,我正想打打官司解闷儿呢。”马强忍住怒气,劝道:“牛总再好好考虑考虑,如果打官司胜出的肯定是我们,你们将遭受很大的损失,我们老总的意思是化干戈为玉帛,他是为您好。”牛鲜花忽地站了起来,厉声说道:“要是这样你回去告诉他,咱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要打官司我牛鲜花奉陪到底。”“牛总,这样不好吧?咱们两家公司远无冤,近无仇,就是一点生意上的小摩擦,你何必要鱼死网破呢?”马强再一次劝她。这话一出,牛鲜花更恼了,嚷道:“我就是要鱼死网破,你们看着办吧。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我公司的事很多。”说罢转身走了,把马强晾在那儿了。
帅子被夹在了中间左右为难。牛鲜花的态度如此强硬,而刘青那边催得也急。她急得有道理,养殖场必须尽早开工,否则耽误了海参最佳育苗期。如果帅子还没有搞定仓库的事儿,刘青决定由她出面来解决。她势必要起诉牛鲜花和鲜花公司。
帅子想来想去,决定直接和牛鲜花联系,说服她让步。他给牛鲜花打去了电话。牛鲜花接了电话,听出
是帅子后,心里这份感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擎着电话良久无语。“你还好吗?”帅子问。“还在喘气。”牛鲜花一字一句恨恨地说道。
帅子为了缓和气氛,和她聊起了天,夸她很幽默,听说近几年越来越幽默了,还能说相声了。牛鲜花说,也就混口饭吃,现在还偶尔客串一把,不为别的,针砭时弊,弘扬正气,骂骂那些少廉寡耻的贪官污吏、强盗流氓,当然也包括狼心狗肺的陈世美,也就是给嘴过过瘾。帅子听出来了,牛鲜花怨恨难消,根本没办法聊天,他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牛鲜花见话筒里没动静了,就催促道:“说话呀,什么事?”“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你谈谈,能否赏光见见面?”帅子央求说。
他的话撞到了南墙,牛鲜花严词拒绝,说没有必要,他早死了,她不和死人见面。帅子被噎了良久,才轻声说他死的是灵魂,躯体现在还活着。牛鲜花质问说,没有灵魂的人,躯体活着有意思吗?他还有脸见她吗?帅子说,他是没脸见人了,他活着是为了赎罪,给他一个机会吧,晚八点,他在绿叶咖啡馆等她。牛鲜花大声喊:“甭想了,你没有任何机会!”她说罢“砰”地摔了电话!
刀子嘴豆腐心,牛鲜花说不给帅子机会,但她还是按时赴约。在此之前,她先到美容院美了容,整了一个漂亮的新发型,又买了套名牌时
装穿上,打扮得光彩照人。
帅子坐在角落里,戴着墨镜。牛鲜花进了咖啡店后,因情绪激动,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帅子。她以为自己在电话里拒绝了帅子,帅子不来了。她刚想转身走出去,咖啡店里的背景音乐响了,是那首令她终生难以忘怀的《北风那个吹》。
牛鲜花怔怔地站在那里,侧耳细听。她听到了店里有人打着口哨伴奏。牛鲜花寻声望去,看见了戴着墨镜的帅子。牛鲜花快步走了过去,在帅子对面坐下了,问道:“你能不能把墨镜摘下?让我好好看看你这张狗脸!”帅子说:“对不起,我眼睛有毛病……”牛鲜花不由分说,突然出手,把帅子的墨镜摘下来一把掰碎了,怒气冲冲地说:“这儿不是舞台,不需要化装,也不要演戏了,我已经看够了!”帅子像是预知牛鲜花会掰他的墨镜,迅速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副墨镜戴上。帅子低声说:“实在对不起,我怕看到你那双眼睛。”“你是心中有愧!”牛鲜花气愤地嚷嚷道,惹来全店里的人注视。帅子低声下气地央求道:“在这种场合别吵,我确实心中有愧,对你,对孩子,也对父母,这些年……”说着他的嗓音哑了。“你没有资格说这些话,没有意思。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告诉你,我最不能容忍的是你和刘青在三天内两次骗了我,她得了所谓的绝症,给我留下的
是一辈子对你们的绝望!我心里真的过不来,我要和你们一斗到底,出出这口恶气!”
“鲜花……”
“别叫得那么亲切!”
“好,刘青确实做得非常过分。她第一次骗了你,我知道后阻止了她,但是她第二次骗你,我确实不知道……”
牛鲜花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偷偷摸摸地去看孩子,还不敢说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你还算个男人吗,还算个父亲吗?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恨你,咱俩没完,和你那个刘青更没完!”
帅子低下头,忏悔着说,他这辈子欠牛鲜花的。牛鲜花摆摆手,像是要打掉漂浮在空中的帅子的话。她说不想听帅子显摆他的台词功底,她不想听,都过去了。他从来都没有真心对过谁,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他表演了一辈子,可是所有的表演是拙劣的,只有剧情是真的,但很恶心人!找她来有什么事?快说!帅子说,好吧,那就说事儿。他知道她恨他……牛鲜花马上打断,轻蔑地说,他高抬自己了,对一个灵魂已经出窍的人,她有必要把恨给予他吗?帅子说一句,牛鲜花堵一句,终于把心情不佳的帅子惹火了,他压低了嗓门,质问道:“你还让不让我说话了?”帅子这一火,牛鲜花更火了,她厉声尖叫道:“你火什么?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还有资格发火吗?行尸走肉!”
帅子沉默了,他垂下
了头。这半天牛鲜花也发泄够了,沉默了好半天说:“你说吧。”帅子这才开口说:“我知道你现在最得意的事是报复我,但是生意场上不能意气用事,那是很可怕的。我诚心诚意地劝你不要那样做,你已经触犯了法律……”牛鲜花冷笑道:“你还配谈法律?一个靠欺骗组建家庭,靠诈骗做事业的人谈法律?滑天下之大稽!”帅子冷静地说:“别说气话,我不想让你我在法庭上相见。这样吧,这块海域我不要了,损失让我自己来蒙受吧,可以吗?”“不行,你这是侮辱我,我决不接受你这片所谓的好意,我们法庭上见。”牛鲜花固执地说。“别这样,这对你,对孩子……”牛鲜花站起来,扔下了最后一句话,也是她不可更改的态度:“别说了,我就要这样!你不配去看他,你们都不配,希望你以后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但是我希望你见一见你的父母,给他们点儿安慰。”
“父母我就不见了。”帅子把头扭向了窗外。“为什么?”帅子的话让她没有想到。牛鲜花好奇地问道。帅子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这么些年都过去了,他们已经习惯了,如果我见了他们,最终离开了他们,他们会受不了的……”牛鲜花打量着他问道:“最终离开?你什么意思?”帅子悲伤地说:“什么意思,你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的。”“好吧。
那是你的事。你约我就是谈红海底的事?那我就明白地告诉你,没有必要!”说着转身就走。
“鲜花……”帅子动情地呼唤道。牛鲜花猛地转过头来,冷冷地提醒他说:“请称呼我牛总。”帅子摘下墨镜说:“牛总,你就不想再看我几眼?”牛鲜花愤恨地说:“不想看,看着恶心!”牛鲜花的话深深地刺伤了帅子的心,眼泪从他无神的眼睛里流了出来。牛鲜花轻蔑地说:“鳄鱼的眼泪!”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牛鲜花找来她聘请的秦律师,商量和宏达公司打官司的事,秦律师拿出了一份文件复印件递给了牛鲜花说:“市政府去年就发了这个文件,我们刚查到,您看看吧,这对我们十分不利……”牛鲜花看完文件后愣住了,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呢?”“牛总,看来这件事您办得有点轻率。”秦律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怎么会是这样呢?”牛鲜花坐不住了,她在屋里徘徊起来。
帅子迟迟没有起诉牛鲜花,刘青终于忍不住了,她从广州飞了过来,想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在她一再追问下,帅子道出了实情。刘青得知对方是牛鲜花后,沉默了良久,才轻声说:“我早就料到了。”“我不忍把她逼上绝路。”帅子捧着脑袋痛苦地说。刘青冷静地说:“我们是对不起她,我们给她演了一出又一出戏,让她一个人在戏里苦
了这么多年,闷了这么久。话又说回来了,对不起归对不起,但官司必须打,打完官司我们可以给她一笔钱补偿。”“这够吗?”帅子言简意赅地问。“还要怎么样?这已经够意思了,赶紧起诉她!”刘青冷酷地说,“如果你觉得不好出面,那就由我来唱黑脸吧,就这样定了。”
刘青提着一大堆礼物,到培智学校去看儿子。老师叫着回来的大名,牛大刚。有个阿姨来看你了。回来像是没听见,没有任何反应,一个人坐在地板上摆弄着拼图玩具板。老师解释说,这孩子,除了他妈妈不和任何人说话。刘青问,他妈常过来看他吗?老师说有空就来,今天是周末,往常他妈妈就会来接他的。不过今天不能来了,她有急事,托她给送回去。老师突然好奇地问刘青是回来什么人。刘青勉强挤出微笑说,她是回来他妈的表妹,顺便来看看孩子。老师点点头,去忙工作了。刘青坐到回来的面前,眼里含泪地和他拼起图来……
晚上牛鲜花回到家里,见桌上放着一堆高档玩具和衣物问这是谁送的?月月说不知道,得问问回来。牛鲜花把回来拉到自己面前,柔声问道:“儿子,告诉妈妈,谁送给你这么些好东西呀?”回来边讲边比画说:“阿姨,漂亮阿姨。”牛鲜花知道是谁送的了,气得脸阴沉下来:“这是坏人的东西,不能要!”说着把
东西掀到了地上,拿脚狠狠地跺着,她还嫌不解气,又抓起来扔到炉子里烧了,回来被吓得哇哇大哭。
刘青见帅子还是按兵不动,就亲自出面和公司聘请的律师谈起诉鲜花公司的事。律师似乎有隐衷,吞吞吐吐地说:“我不知道你们对这个官司到底是什么意图,有些工作就不好开展,你们最好在高层先把认识统一了,不然我就不好动作了。”刘青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律师说:“我看师总对这个案子心太软。先是拖着一直不忍下手,还对我说能私下解决就私下解决,并且把索赔额一压再压。我打了多少年官司,这还是头一回遇到的,难道……”“你不要说了。”刘青声色俱厉,“坚决地打下去!不能怜惜,绝不能手软!”律师为难地说:“可师总那边……”刘青重重地一拍桌子说:“我是董事长,按我说的做!”
在刘青的力推下,宏达公司立即起诉鲜花公司。法院开庭后。虽没有做出判决,但胜负明显已定。秦律师对牛鲜花说,据他的判断,他们肯定要败诉。如果是这样,他们要赔偿给宏达公司造成的一切损失,那他们的损失可就大了。牛鲜花不服气地说,怕什么!如果败诉,他们上诉到中院。秦律师泄气地说,人家占理,咱们败局已定,到中院也还会是这个结果,就别折腾了。帮人打官司是律师的职责,如果是
去打明明打不赢的官司,那就是烧金钱,烧时间,烧精力,您再冷静地想一想吧。说完没等牛鲜花发话,他拎包走人。
牛鲜花想了想,把公司的会计小崔叫了过来,问她最近公司财务情况如何。小崔的回答是这些日子公司的心思不在生意上,情况很不好,有些到手的生意都没做成。不明就里的小崔,趁机也劝起牛鲜花来:
“牛总听听大伙的意见吧,和对方和解吧,要不然我们会碰得头破血流的。”牛鲜花心里正烦着呢,闻言暴跳如雷:“我就是要碰,碰得头破血流我愿意,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要拼到底了!”小崔被吓得目瞪口呆,转身跑了。
牛鲜花正无依靠,石虎子上门来找她了。他在晚报上看到鲜花公司和宏达公司打官司的消息,来问一下需不需他出力。这个忙石虎子帮不上,但关键的时候,有这么一句话,就足够牛鲜花十分感激了。牛鲜花决定在当地有名的蟹子楼请石虎子喝酒。
帅子逐字逐句地看着《起诉书》的原本。刘青尝了一口为他熬好的药,让药味顶得忍不住呕吐起来。真难为帅子了,他能喝下这么难喝的药,可为了治病又别无选择。刘青硬着心肠把药端到了帅子面前,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喝了!说过多少回了?这是花大价钱买的偏方,一天三顿都要喝一碗。”帅子一看药,胃里一阵痉挛,皱着眉头说
:“我不喝,没有用。”刘青说:“没有用?不是这些药你能支撑到今天?不喝不行。”帅子还是没有碰盛药的碗。“好,你不喝是不?那我喝,是我脑子有病。”说着刘青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帅子无奈地说:“好了,好了,我喝还不行吗?”这才端起碗,猛地一闭眼,把碗里的药一口气全喝完。刘青忍不住反胃,跑到卫生间好一顿吐。
等刘青吐完了,帅子和她商量说:“咱们和牛鲜花能不能私下里解决?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做太过分了。判决书一下,她就惨了!”“我就是要看她能惨成什么样儿。”刘青怨恨地说,“怨我们吗?是她先下手整我们的,差一点儿就把我们整死,让我们倾家荡产。苍天有眼,没想到她落到我手里,这可不怨我,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帅子苦劝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她是冲着我来的,人都有想不开的时候。”刘青听了冷冷一笑:“是,都有想不开的时候,当时她倚仗自己是大队长,倚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力,横刀夺爱,我忍了,可是我这口气没有出去!”帅子不满地问:“都十多年了,你怎么还咬着这事不放?有意思吗?”
刘青叫嚷道:“有意思,我觉得很有意思。你说得对,十几年了,我就是没忘。就是因为她,我才草草地嫁了黄建波,我像掉进了地狱,受尽了折磨,苦
水和泪水早把我灌饱了。有时候我也想,算了吧,谁都有年轻的时候,情感是自私的,我已经报复过她了,过足瘾了,算了吧。可是我想算了,她不算完哪,她一直把我放在心尖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就琢磨我。她这一刀差点儿把我戳死,我能算完吗?你说,这事怨不怨我?我能不能算完?我还要告诉你一句话,除了这些怨恨,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你不要再做出糊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