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夜未睡,一直等着穆清,只是看到穆清后,满腔的担心变成了愧疚,他低垂着脑袋,讷讷道:“狸奴,你回来了。”
“嗯。”穆清低低应了声,他的腿在抖,有些站不住了,可他不能在穆达面前表现出来,会让穆达担心,他朝穆达笑笑,“是不是昨夜一夜没睡?”
穆清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穆达刚放下的心立刻提了起来:“狸奴,你怎么了?”
穆清勉强笑笑:“没事,可能是染了些风寒,没什么大碍。”
穆达抿了抿嘴,眼眶又红了,穆清昨天白天还好好的,就经过一夜就病了,全都是因为他,那些人才会得逞。
“狸奴,对不起,都怪我……”
“瞎说什么。”穆清打断穆达的话,他本想拍拍穆达的肩膀安慰他一下,可是他实在是太累了,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他盯着穆达的眼睛,认真道,“错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棍,不是你,你没有错。”
话虽是这么说,可没能保护到穆清,穆达还是格外愧疚。
穆清不想穆达沉浸在愧疚里,转了话题:“有吃的吗?我有些饿了。”其实穆清更想休息。
“有,有,你等着。”穆达一早起来就去小厨房煮了早饭,一直温着。
穆清拖着步子回到屋里,他缓慢坐下,可还是一阵难受,他紧咬着呀,缓和了好一会儿不适,这才坐好。
很快穆达就端了饭菜过来,和穆达一起勉强吃了几口,穆清再吃不下。
穆达一直观察着穆清,见穆清放下碗筷,他也立刻跟着放下,他紧张道:“狸奴,我去请医官吧。”说着,起身就要走。
“不用。”穆清忙拉住穆达,被穆达的力道扯的站起身,身上一阵疼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狸奴!”穆达忙扶着穆清,更紧张了。
穆清紧攥着穆达的手腕,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昨夜……”
想到昨夜发生的事,穆清蓦地顿住。
穆达等了半晌不见穆清说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狸奴?”
穆清回过神,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乏了,我再睡会儿,你也一夜没睡,也睡会儿吧。”
“哦。”穆达见穆清执意不让请医官,只能让穆清先去休息,自己收拾了碗筷才躺下,只是也不敢睡着,他担心穆清难受。
穆清侧躺在床上,面朝着墙,脑海中全是聂昭的脸。
有初见时逆光中模糊的面庞,有教他射箭时认真专注的模样,有受伤后隐忍克制的脸……
穆清烦乱的合起眼,他从未想过关于聂昭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如此清晰。
聂昭表白的话犹在耳边,那沙哑的嗓音和缱绻的语言,即便是想想,他都觉得头皮发麻。
他拉起被子,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他的心实在是太乱了。
穆达一直看着穆清,见状立刻坐起身来:“狸奴,是不舒服吗?”
穆清艰难的翻了个身,看着穆达,安抚的笑笑,只是笑容中多少透着疲惫,他说:“我没事,你别总担心我,你若不睡,那我也不睡了。”
穆达动了动嘴唇,半晌才道:“那你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闭上眼睛。”穆清说完,穆达乖乖把眼睛闭上。
穆清拉起被子,大半张脸隐没其中,也跟着合起眼,他喜欢聂昭吗?穆清问自己,他没有答案。
他未曾喜欢过什么人,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不懂什么是喜欢,又岂敢贸然回应聂昭的情意?
只是他和聂昭之间如今的关系已然超越朋友超越君臣,日后再见该如何相处?他又该如何自处?还是说,以后都不会再见了?想到此,穆清不由想到离开前聂昭落寞的背影,他把脸深深埋进枕头,头一阵阵的疼。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屋里点了灯,豆大的灯火不住摇曳,床边依旧有人趴着,恍惚间时间仿佛回到了那日他被聂昭救下,送回学舍的时候。
“阿达……”穆清动了动,低唤了声穆达的名字,本想让他上床去睡,不用守着他,可出声时声音却仿佛憋在喉咙里,再说不出多余的话。
他伸出手,想要动一下穆达,刚伸到一半,手忽地被握住。
握住他的手宽厚修长,虽然掌心也有茧,却是和穆达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穆清刚刚的姿势看不到趴在床边的人是谁,他自然而然的认为就是穆达,可显然不是。
他想要把手抽回,那人却握得更紧,然后穆清就看到了那人的脸,是聂昭。
聂昭穿着黑色常服,他坐在床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看他的眼中满是疼惜。
穆清垂下眼,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聂昭,何况穆达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