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太监搜寻翻找的声音不断,有人说:“这里有道矮墙,会不会从这里跑出去了?”
“还追吗?”
“当然要追了,反正都已经打草惊蛇了,如果让他跑了,回去惊动世子人就杀不成了!把人杀了,先斩后奏,干爹才会消气!”
隔着水膜听到的声音不甚清晰,带着钝感和闷,时书难以思考,更不太明白压在唇上的触感是何种意义。他在水里睁着眼睛,气息进入口腔时,舌头也和某种温热的物件连在一起。
温暖,潮湿,几乎是唯一的温度。
那口氧气帮了自己,谢无炽救了他的命,只是不明白舌尖的碰撞如此激烈,难道是水底下险象迭生,无法控制?太快了,可能只有半秒的吮吸和舔。弄,分不清意外还是故意。
“哗啦——咳咳咳!”
水面声音消失,时书猛地把头冒上岸来,手臂搭着岸边拼命喘气!将新鲜的空气大口吸入肺腑,剧烈地咳嗽起来,把嗓子眼的憋闷都挤了出去。
他回了眼,气若游丝:“谢无炽,你,你怎么来的,还在水里……”
谢无炽撩开潮湿的乌,水珠沿唇淌下:“一觉醒来你人不在,鉴于你总是过分热心,猜你给我买药去了。到门房问了确实如此,但药铺离这儿很近,你却迟迟没回来。到街上一打听,说看见有人被追进了这条巷子。我来了,一直跟着你。”
时书:“我不知道他们是谁……说我和元观一家勾结……”
“笼屋的人,相南寺和权宦丰鹿有勾结,笼屋又叫‘鸣凤司’,丰鹿管理的特务机构,负责缉捕谳狱,有先斩后奏之权。几乎成了丰鹿党同伐异的刑房,被称作杀人笼屋。”
听不清谢无炽说什么,混沌。似乎是很不好的事。时书往岸上爬,衣服沾水沉重潮湿如皮,他被水鬼拖住似的,几步之后,猛地栽倒在地上。
“嘶……好疼!”
时书看巷子口透出的青天,后背贴上地面,伤口触碰的刺痛袭来,一个翻身跪在地上吸气。
额头抵在地面,闻到泥土的气息:“好累……”
好困……
腿肚子抽筋,出水后,水汽蒸带走身体的温度,寒意让他阵阵抖:“好冷……你胃不痛了吗?”
想到什么,时书从兜里掏出个白瓷瓶,手指上沾着血:“给你买的胃药……看看进水了没……”
一瞬间谢无炽眉头蹙起,脸色裂开了纹路。他从未出现过那种表情,到时书面前蹲下身:“要赶快离开,那几个人离开了找不到你,又会回来。”
“什么?”时书撑着膝盖想站起身,浑身的脱力感像极了他训练后的暴汗,腿轻飘飘,又空虚。
“我背你。”
时书:“不用不用,只是有点头晕,不知道为什么……”
他看不见,谢无炽眯起眼看得清清楚楚,浑身湿透,白皙的手臂和后背的血迹被水冲淡,新鲜血液渗透出扯破的衣裳:“体力用
尽还受了伤,又在冷水里泡到失温,当然会头晕。上来,听话。”
“我初中以后就没被人背过了,不习惯……”时书趴到了他背上,“我重不重……哥,你现在也不舒服,背不动算了吧。”
谢无炽:“脑子困,但嘴还醒着。”
“……”
时书的头乌黑,梢拂过谢无炽后颈的棘突。气息也很浅,像只啾啾叫的鸟儿。双臂搭在了谢无炽的肩头,嘴唇贴在他的耳后。
“你说的笼屋,是官府吗?”
“算也不算,本来有仪鸾司,后来被弃置,五年前启用了鸣凤司,成为丰鹿的喉舌爪牙,裴文卿的父亲就是被鸣凤司太监打死的。近几年的朝廷,监管百官搞刺杀任务都用它。”
时书胸口沉甸甸:“丰鹿不是好人?”
谢无炽:“好人和坏人的价值判断,很幼稚。”
“……”时书沉默地趴在他背上,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
街道漆黑,天上弯月。谢无炽背着他走了出去,留心那几个太监的方位,幸好夜色浓厚,能替他们遮蔽,走到了世子府的门口。
一步一步穿过桃花树的绿叶,谢无炽的背很宽,没有停下来过,接触的皮肤滋生着温暖。
时书睁大杏眼:“谢无炽?”
谢无炽:“怎么了?”
“你在水底下渡气,跟谁学的?”
谢无炽:“爱情电影。”
时书:“没想到还真有用?刚才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了,你吹那一下我脑子马上清醒了。”
谢无炽:“现在好些了吗?”
“还是很累,”时书回忆水里的情景,然后,在他肩膀拍了一下,“幸好你是男的,我初吻还在。”
空气中短暂地安静了片刻。
谢无炽:“谁告诉你男的亲就不算吻了?”
“男的也算初吻啊?!”
“嗯,你初吻已经没了。另外——”
树木繁荫,道路昏暗。谢无炽道:“我给你送气的时候,你伸舌头了。”
“什么?不可能!”时书猛地在他背上动了一下:“我伸?我?我刚才都不想说!明明是你伸的,你还舔我了!”
“不记得了,我怎么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