幢主、党长两职到手,卫铉可谓是“金身小成”,成功的化解了卫家庄主弱奴强之窘境。再加上尔朱英娥出人出钱出面帮他修主宅,使得卫家庄三十七户奴隶、二十五名从各个道观投奔而来的部曲,更是敬畏有加。
鉴于时间紧、任务重,而卫家庄也已稳了下来,卫铉稍做安排,翌日便兴冲冲的带着师兄弟和二十五名私人部曲来到梗阳城西的军营。
“造孽呀!”望着集结起来的或年迈体衰、或年幼可爱的“士兵”,卫铉如遭雷击,一下子就傻了眼了。
大魏王朝实行世兵制、规定士兵服役年龄为十六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此制之下,作为世兵的军户都是父死子继、兄死弟继;只要官府有需要,每个军户就必须出一男丁为兵;至于是让奴隶顶替、还是花钱雇人代役,并不重要。
但是规矩是一回事、实行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和平时期的各级将领为了应付形势、凑足人数,尚且擅自取消征兵条件、不管士兵年龄多大;更何况是局势失控、兵源枯竭的现在?
这种既有七老八十的老人、也有十岁左右的军队如果是敌军,卫铉怀疑自己一个人就能杀得对方溃不成军、兵败如山倒,成就一人破万军的战神之美名。
然而很不幸,这是他的兵。
“确实很造孽。”说话之人是个气宇轩昂的青年将领,这便是此军副幢主韩轨。他叹息着说道:“类似的军队有很多很多,各幢以地方抱成一团,而幢与幢之间谁也不服谁,有时甚至为了争一点粮草打将起来。”
“其他幢不归我们管,与我们无关。”卫铉默然片刻,向韩轨问道:“韩副幢,你觉得眼前士兵打得了仗么?”
“坦率的说,我从未见过这么弱的军队。”韩轨答复了一句,神情苦涩的说道:“我军人员满编。年过花甲者计有一八十人,这些祥瑞瘦骨棱棱、老眼昏花、视力不佳,有的人拿碗筷都在手抖。九到十四岁的士兵,则有一百二十人。”
“老人是祥瑞、小孩是未来;敌军士兵如果遇到我军三百名‘精锐’,我怀疑他们非但不杀,反而好吃好喝伺候着。不错不错。”卫铉面对改变不了的既成事实,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呵呵一笑道:“假如我军精锐能够消耗敌军粮草辎重,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们说呢?”
“哈哈,哈哈……这倒也是。”韩轨觉得新幢主说话方式很有意思,忍不住喷笑出声;这一笑,也让他对“空降”而来的卫铉少了几分敌意,多了些许好感。
“也就是说,我军还有两百人拿得出手了?”从下方五队士兵来看,卫铉发现韩轨和几名都伯好像缺少带兵经验,亦或是缺少消息来源、不知尔朱荣要打仗;否则的话,何至于搞出五个老中幼搭配的百人队?
最为重要的是韩轨被针对得相当严重——
();() 尔朱英娥昨天就说她爹走的是宁缺勿滥的精兵路线,无论是嫡系军队也好、还是郡县兵也罢,全部是择优而用,此幢地方军之所以得以保留、尔朱英娥之所以帮他争来此幢幢主之职,原因就是它人员满编、且是立过战功的“精锐”乡兵。
可是看看现在,竟有六成以上是老弱,这不是被恶意针对又是什么?
心下虽是如此想,但是卫铉并没有急匆匆的妄下结论:一来是他初来乍到,不知此军详情,既然连调查都没有,又何来发言之权?
二来是眼下正值至关紧要的春耕时节,且又用不到地方军,所以这三百军户也有可能是暂时让老父亲、幼儿来顶替自己。
而这种情况在农忙时节是常有的事;地方将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轨答道:“幢主,那两百士兵是青壮不假,然而弓马娴熟、上过战场的士兵只有一半出头。另外一半多数时候在放牧、种地;不客气的说,他们就是接受一点点训练的农夫、牧民。”
听了此话,卫铉明白这两百青壮既不属于推测里的恶意针对、也不属于因私废公;姑且不谈他们战力如何,光是依命前来训练态度就很不错,问道:“韩副幢,他们会不会使用武器和弓弩?”
“会是会,不过很多人连最基本的旗号都辨不清楚。”韩轨看了卫铉一眼,补充道:“好在我军都伯、队主、什长、伍长多数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依我之见,可将上过战场的士兵编成第一旅、另一半青壮编成第二旅,此之二旅为我军精锐。有战力的老少编为第三旅、拿碗筷都手抖的老人为第五旅、剩余老少为第四旅。”卫铉需要众人配合,且又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遂实言相告:“韩副幢、诸位都伯,并不是卫某人喜欢瞎折腾,而是我军很快就要奔赴战场了。”
了解到卫铉要整编的原委后,韩轨和五名都伯脸色为之一变,名叫庞陵的少年都伯颤声询问:“幢主,难道要打仗了不成?”
卫铉不但没有令人仰慕的家世、名气、功绩,反而从诸将眼皮底下“抢走”了幢主之职。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卫铉知道自己如果不能令人心服、或者畏惧,很难在动兵之前整编和掌控此军。此刻有了狐假虎威的大好时机,于是行云流水一般的顺势说道:“此乃大都督之女、英娥娘子所言,又有智彪公子从旁作证,岂能有假?”
他没有说自己和尔朱氏兄妹有什么关系,但是有些话不说,反而比直接说出来更可怕、更有威力。这番话所透露出来的种种未尽之意、无限可能,让韩轨等人脸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