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敛故,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吧?”
话一出口,江月蝶就后悔了。
开什么玩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活这么大了,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江月蝶尴尬极了,视线飘忽着,企图赶紧找出另外一个话题掩饰过去。目光在室内搜寻了一圈,实在是很难从乏善可陈的布局中找到话题,不知不觉中,江月蝶的目光又落在了温敛故身上。
白衣皎洁堪比月色,只是袖口却似乎有些发暗。
这样的暗色令人眼熟,在刚出地牢时,江月蝶就曾见过。
“你的手流血了?”
江月蝶蓦地睁大了眼睛,站起身来。
温敛故却恍若未觉,他倚在窗边,一缕无用的月光找准时机投进了屋内。
一缕月色翻过山水,穿过枝桠,越过世间种种,摇摇晃晃的落在了他的面前,近得好像只要温敛故伸出手,就能彻底抓住。
“温敛故你别乱动了!你手在出血!”
温敛故歪过头,他垂下眼帘,抬起了手,目光虚虚落在了自己沁出血的腕上。
他这样一动,江月蝶看得更加清晰。
白皙的肌肤上不知为何出现了道道的血线,在月色下泛着冷冷银光,绕在温敛故的皮肤上,从指尖徐徐向上蔓延,生生将温敛故这个活人拉扯的如同一个被缝制在一起的布偶。
凡是银光所过之处,如刀剑般锋利,都映出了点点血色。
江月蝶被吓
得呆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月色纯然皎洁,夜晚安静地像是再也不会起波澜,屋内的气氛沉寂得可怖,一片恍惚之中,江月蝶几乎以为自己该就此睡去,就在这时,忽得传来了一声轻笑。
猛地被这声轻笑拉回了现实,江月蝶四肢仍是僵硬的,转动眼珠望向了温敛故。
不知何时,温敛故已经不去看月亮,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泠泠月色之下,白衣公子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着完美的弧度,没有一丝出错。
尽管此刻整条手臂都被泛着银光的血线缠绕,他却还能笑吟吟地看着她。
不似真人,倒有些像是……魑魅妖鬼。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轰然炸开,所有的从旁人口中关于“妖”的论述全部浮现在脑海。
江月蝶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然而一次都没能成功开口。
见她如此,温敛故又短促地笑了一声。
手臂还在流血,几乎要将衣袖染湿,那道丝线也已经蔓延到了脖子。然而温敛故却像是一点儿也感受不到疼痛,见江月蝶看他,竟然歪了歪头,对着她弯了弯眉眼。
笑容干净又纯粹,血色与白衣相拥,仿若一腔烈火势要将万物燃烧。
“你……”
江月蝶艰难的发出了第一个字音,喉咙仿佛有石沙划过似的粗粝,剧烈的疼痛让她停顿了几秒才又继续开口。
“……温敛故,你知不
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应该笑的。”
一切像是被江月蝶这句话按下了暂停键,温敛故唇边的笑容停住,慢慢地散开,直至消失不见。
“不该笑么?”他轻声道,像是在喃喃自语,“为什么?”
江月蝶道:“因为你受伤了,人在受伤疼痛的时候,是很难笑出来的。”
温敛故顺着她的话思考起来,眸中全是费解。
在过去最初接触到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时,温敛故觉得笑是最简单的。
被抛弃的时候笑,被奚落的时候笑,被踩断手骨的时候,温敛故也在笑。
只要他笑,那些人就会更加愤怒,一个个形容扭曲,分明是人形,却能做出恶鬼之态,有趣极了。
所以温敛故遇事从不叫疼,也没有学过流泪,他只会笑。
既然想不通,温敛故便不去想了,他又扬起唇笑了起来:“没关系,我是妖。”
他是妖,妖没有心,也不必懂爱恨。
笑了一会儿后,不知怎么,温敛故总是想起方才江月蝶的话,心口胀胀的,像是那碗水忽然被人连盆打翻,温敛故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意思极了。
他倏然间止住了笑意,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幽深晦涩。
温敛故伸出手,目光却始终没有看向江月蝶,空洞地落在了她的身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