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妖的心灯熄灭了,姜婵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此刻醒了过来。
崖城依然荒芜,画妖的最后一点灵识随着心灯的熄灭彻底消逝,除少部分血脉尊贵的妖族以外,寻常的妖没有妖灵,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没有妖灵,自然也就没有转世,天地万物一饮一啄,上天赐予妖族天生强大的力量和漫长的寿命,却也剥夺了它们转生的机会。
画妖陆萱固执的等了七百年,最终依然没等到徐云生。
盘坐一旁的曲同尘正在收术,躺在地上的丁少棠依然睡得像头死猪,鼾声大起。
原本有些唏嘘的姜婵见到这副情景瞬间没了心境,陆萱做了七百年的恋爱脑,等的莫非就是这样一头倔驴?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他……真的是徐云生吗?”姜婵出强烈的质疑,在陆萱七百年的记忆里,虽然她是个恋爱脑,但徐云生也确实值得,虽说徐云生后来的渺无音讯显得有些蹊跷,但姜婵打心里不希望对方真的辜负了陆萱。
正在收术的曲同尘一顿,答道:“如果姜师妹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点一次他的心灯。”
“他是活人,也可以点心灯吗?”姜婵犹豫。
曲同尘点头:“可以,只不过他的灵魂尚在,心灯内景无法显化,只有我能看见,师妹稍等。”
姜婵习惯性的想客套一下,就见曲同尘已经干脆利落的再次闭眼。
嗯,如此甚好。
点心灯,玄门宗特有的独门秘法,即本门宗旨“元婴赤子,惟我心灯”的显化之一,以神魂点灯,照见过去未来,以自身视角进入他人记忆,需要保证绝对的澄净之心,才不会被对方的记忆干扰侵蚀,玄门宗自创派以来,像曲同尘这样随时随地,只要想就可以点心灯的弟子,堪称前无古人,也难怪他会被评为玄门宗百年来最有希望达到“赤子”状态的人。
曲同尘盘膝坐地,白袍与拂尘垂地,闭目凝神,除眉心一朵浅浅的火焰跃动外,整个人静得像一幅画,即便坐在满地狼藉荒草丛生的地上,也如清风明月,不染尘埃。
姜婵忍不住再次叹气,原主确实狼心狗肺。
丁少棠点心灯的时间并不长,很快曲同尘眉心的火光散去,只余一点微弱的星芒脱落,飘飘忽忽的落在姜婵手上。
“这是他的记忆,我不善表达,姜师妹可以自己看。”曲同尘轻声道。
姜婵也没矫情,分出一缕神识,去探索那点微弱的星光。
与陆萱只有一世的记忆不同,丁少棠的记忆繁杂又漫长,民间传说人死之后,灵魂会喝下孟婆汤遗忘过去重新开始,其实不然,他们的记忆是被封存起来,像一个容量巨大的储物柜子,每一世都是一个隔间,渡过一世之后将记忆封存上锁,这些记忆被刻在元神里,如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
姜婵的神识在丁少棠的记忆河流中游走,这些被封存的记忆一朝打开,像储物柜的柜门同一时间全部开启,这股记忆的洪流冲刷铺面冲刷而来,姜婵的神识混在这一条漫长的河流里,极其容易被淹没。
脑中传来刺痛之感,这种被动的记忆接收已经令她的识海变得有些混乱,再不退出,就会被丁少棠的意识冲垮,这时一股柔和的光束将她的神识笼罩,替她将记忆河流的冲刷抵消下来。
“静心,凝神,只需要寻找你要看的东西。”曲同尘清朗的声音落入识海,那束柔和的光裹挟着姜婵的神识,跃出记忆河流,回溯至七百年前。
七百年前的丁少棠,真的就是徐云生。
以徐云生的视角,姜婵再次旁观了他与陆萱的一生。
初见时的一眼惊鸿,再见时的欢欣鼓舞,所有处心积虑安排的偶遇,星光月夜下隐藏的窃喜,神女化为凡人的悲伤与不甘,崖城小巷,人间烟火细水长流,再到盈儿的出生。
到此为止,整个故事与陆萱的记忆没有出入,两个人相遇相知相爱到相守。
只是从这里开始,两个人的记忆各自分道。
徐云生为了救自己的女儿,收拾包裹离开家门,远赴各大仙门求仙。
越过高山,涉过大江大河,曾独入深山访仙问道,也曾脚踏草履过茫茫沙原。
露珠掉在脚面,草叶擦过衣襟,山石划过皮肤,狂风卷起万尺黄沙,头顶烈日暴晒,徐云生却心里凉。
徐云生根骨很差,天生四灵根,这样的人也就比废柴稍微强一点点,人堆里一抓一大把,莫说排的上号的大宗门,就算是给一些小门小派做杂役弟子,也没有哪家愿意收。
徐云生每去一个仙门,都要在山门跪上两天,他已经不指望入门,只求那些进出的仙门弟子,能有那么一个对他施以怜悯。
但是没有,任凭他怎么跪怎么求,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门弟子都只冷眼走过,多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
看着他们,徐云生才深刻体会到陆萱当初宁愿叛出师门也要和他在一起,那是一种多么浓重的情感,对于修仙者而言,凡人如蝼蚁,陆萱为了他这样一个蝼蚁,从高高的神坛走入尘埃,走下来的台阶上尽是血。
那是一种怎样的决绝。
可她强撑着走下来了,虚弱的冲他笑,让他带她回家。
徐云生大哭一场,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笼罩心头,他只是渺渺众生中的一个,生如蝼蚁,再如何伸手也够不到一丁点云彩的边。
即便他再绝望,在听说清华宗举行择徒大选时,他还是继续背起包袱踏上征程,盈儿还等着他救命,陆萱还等着他回家。
去往清华宗的路上,他几乎是抱着一种悲壮的、必死的决心去的,就算是死在试炼台上,他也一定要求得一位仙尊帮忙。
徐云生确实死了,但他没死在试炼台上,他在徒手翻过清华宗前那座巍峨险峻的山峰时失足跌下,落进山涧,粉身碎骨。
陆萱在崖城等他那么久,其实他在第三年初春,就死在了那处无人问津的山涧里,那座山上也开着海棠花,一如徐云生初见陆萱那一年。
很讽刺,也很悲凉,没有什么天赐机缘,他就是死了。
徐云生一度觉得上苍对他太过残忍,不肯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可在临死之前,又觉得他这辈子很幸运,遇见陆萱,应该已经耗尽了他几辈子的气运。
感谢上苍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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