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臨抓著他的手腕,低頭和他對視。顏煜這才注意到江聿臨的手很有力,要不是他喝了酒,少說要跟他打一場,揍得他求饒才行。
「喝了蜂蜜水第二天頭會不那麼痛。」江聿臨解釋著他詢問蜂蜜的用途。
「假惺惺,我稀罕?」顏煜繼續嘲諷他的假好心。
江聿臨這算什麼?關心他?
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江聿臨這樣的人,無論他說什麼江聿臨都能充耳不聞且答非所問。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顏煜不理解,江聿臨出現在他面前到底是為了什麼。
江聿臨沉默了很久,沒有打斷他的質問,也沒有反駁他的冷眼嘲諷。
顏煜就更想不通了,他都已經按照江聿臨的想法,從沒有再找過他,也不會打擾他的生活。好像他們只是從沒有見過的陌生人,曾經一起度過的中學時代也只是他的一場夢。
但沉默下來的江聿臨又讓顏煜覺得沒意思,他問這麼多也沒什麼意思,有的話說清楚只會撕開結痂的傷口,發現裡面仍未痊癒的血肉。
他有自尊心,還沒忘記江聿臨說的話,並且對此耿耿於懷多年。
他丟過一次人,不想再來一次。
江聿臨手心的溫度跟他整個人看上去一樣,冰冰冷冷,在顏煜過熱的體溫下漸漸變得溫暖。
但江聿臨跟能夠輕易進行熱傳遞的物體不一樣,顏煜手心的溫度不足以融化這塊冰。
以前的他看不清,但經過江聿臨的提點後,他深刻意識到了這一點。
江聿臨望向他,顏煜不清楚他們對視了多久,也許幾秒鐘,也許幾分鐘。
他討厭這種沉默的氛圍,不耐煩地開口:「放開。」
「顏煜。」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顏煜抬頭望了眼終於開口的人,一時之間忘記動作,不過就算他用力,估計也掙不開江聿臨的手,因為江聿臨握著他的手越來越用力,連他遲鈍的神經都能感受到痛感。
但顏煜絕不會承認自己會擰不過江聿臨,所以也就一直保持沉默。
他皺了皺眉,這人叫了名字又不說話,幾個意思?叫著好玩?
江聿臨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臉上,腦子不太清醒的顏煜分辨不出來他用什麼眼神盯著自己,腦袋裡各種思緒混雜在一起,最後聚焦在引起這一切矛盾的罪魁禍身上。
「你問我為什麼。。。」江聿臨慢慢重複著他之前的話,語氣緩慢得像是壓了很多心事,經歷過很多無奈後才開口,「我想要的很簡單。」
他注視著顏煜,昏暗的空間裡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顏煜,我為的是你。」
顏煜大腦徹底宕機,這幾個字在他腦子裡拆開又組合,陌生得出了他的語言理解系統。
江聿臨說出口的語氣認真,專注得忘記握緊顏煜的手,所以顏煜猛地抽出手,毫不猶豫地推開他。
「你發什麼瘋?」他生氣地看向江聿臨,這人憋這么半天,就說這個?
他幾乎要被氣笑了,但今晚他在江聿臨已經夠狼狽了,也不想再在江聿臨面前說出更多讓自己丟臉的話。
他低頭邁向自己的房門,對著識別指紋的地方按了下去。
他想,睡一覺就好了。
一覺醒來,他就可以把這些忘掉,他還能和之前一樣,窩在自己的房間畫畫,沒事出去散散步,江聿臨仍然屬於他記憶里最討厭的那一部分。
顏煜還沒進門,手再次被人握住,然後被人翻過身壓在門口的柜子上,一片漆黑里,獨屬於江聿臨的氣息像是冬月的冷風把他包裹進來,冷得他想瑟縮逃避。
江聿臨很用力地扣住顏煜的腦後腦勺,不讓他逃避,然後在黑暗裡貼著他的身體壓了過來。
嚴格來說,這並不能算一個吻,因為江聿臨只是貼在了他的臉頰,而且很快離開。
但顏煜的心跳像是跑了三千米,躁動得全身血液加流動,差點忘記呼吸。
「顏煜,要和我試試麼?」江聿臨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聲音仿佛帶著回音,但又清晰無比。顏煜聽得腦袋發昏,不願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空氣里有微弱的電流聲響起,像是電流流經銅絲會發出的震顫聲,隨後一盞盞燈光從四面八方亮起,原本黑暗的過道也被明亮的感應燈照亮。
顏煜滿眼都是江聿臨的臉,借著燈光頭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清他現在的模樣。
眉弓突出,鼻樑骨劃出一條挺直的線,接著便是薄唇和流暢的下顎線,漂亮又精緻,某一瞬間跟十八歲的他重合,那時顏煜沒能推開他。
這次顏煜愣了一秒,反應很大地推開江聿臨,大聲指責他的詭異行徑:「我看你也不怎麼清醒,再管不住嘴,我替你捐了。」
然後急切地關上門,逃避洪水猛獸般地縮回自己的床上。
他躺在床上,剛一閉眼,腦子裡便反覆出現江聿臨的臉,有時是剛才的江聿臨湊近的模樣,有時是江聿臨十八歲時的模樣。
十八歲的江聿臨臉部輪廓要比現在稚氣一些,也沒有現在的從容,靠近時會有一股清淡的氣息,像是裹了檸檬和糖水的味道,但不會令人覺得甜膩。
他刻意忘記而始終未能成功的記憶像是湖底的泡泡,一點點往上漂浮,最後原原本本的袒露。
他有時會想,如果自己早一點意識到,後果會不一樣嗎,江聿臨是否會留下來。